第1章

大宇朝，京城二十裏外，薑家村。

“爹爹......表走啊！”

隻見一個四歲小奶娃咻的一下從小破屋裏衝了出來。

已經偷摸走到門口的男人猛地回頭，頓時瞪圓了眼睛。

“阿布......別......激動啊......”

薑老三本能的抓住了自己的褲腰，但還是晚了一步。

隻聽‘撕拉’一聲。

他的褲子‘又’成了布條子！

“薑......阿......布......這是你老子我——最後一條褲子了！”

他咬牙切齒的對著女兒嚎叫一聲。

隨後卻熟練的捂住了大白腚，哧溜一下竄回了屋子。

自己老鰥夫帶崽，容易嗎？

這破孩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他一回頭，就看到了竹竿上那一排排在風中淩亂的布條（都是他曾經的愛褲啊）

“爹爹不哭哭......阿布呼呼......”

小奶團子哼哧哼哧的爬上了炕，一雙漂亮的眼睛濕漉漉的，好像要哭了。

“閨女，你哭啥？被撕褲子是我，又不是你！”

“還是誰惹你了，你說，爹爹幫你揍！”

薑老三嗷嗷的喊著，差點穿著大褲衩子衝出去錘人！

小阿布一腦袋鑽進爹爹懷中哭的更凶了。

“阿布以後不吃肉肉了，多幹活，阿布養爹爹，爹爹別走好不好？”

“爹爹......爹爹也不要死，不要離開阿布......”

小阿布緊緊的拽著薑老三的衣領，一雙眼睛委屈巴巴的盯著自家老爹。

老父親聽著閨女的話，嘴角一抽一抽的，他還沒活夠呢，怎麼會死？

不過看著閨女這快要破碎的模樣，他的心也跟著疼了一下。

“阿布乖，別怕，夢是反的，你爹我好著呢！”

“不過......”

他話音一轉：“你能不能先給我衣領撒開......我就這麼一件全乎衣服了......不能撕......”

“撕拉......”

薑老三麻了，眼神直直的！

出門？出什麼門！

補褲襠，補衣服吧！

本還想念叨閨女兩句，可看著閨女淚眼婆娑的模樣......

算了，算了，破衣服哪裏有閨女重要！

此刻小阿布垂著眼眸，吸溜了一下鼻涕。

她小腦袋靠在薑老三的胸膛裏，聲音糯糯道：“爹爹，阿布夢到娘親，大哥哥還有大姐姐......”

薑老三捏著針的手微微重了幾分。

“那......那肯定是他們都想阿布了！”

薑老三放下手裏的活，揉了揉女兒柔軟的頭發。

這是自從妻子他們失蹤之後，女兒第一次提起他們。

想到屍骨無存的妻子還有那一對龍鳳胎，他的心臟還是不由得疼了一下。

“不是噠......是阿娘他們#￥%......”

小阿布著急的想要解釋，可怎麼都說不出來。

小奶團子頓時萎靡了下來，腦袋上的小小揪揪都耷拉了幾分。

她做了個夢，夢到爹爹這次出去之後，便再沒回來。

阿奶他們爹爹死了，說阿布是掃把星，是天煞孤星，還說阿布害死了爹爹。

阿布不想害死爹爹，自這一日，她變得混混沌沌，腦袋好像都不清醒了。

直到快要過年的時候，原本死去的阿娘卻回來了。

可阿娘不喜歡阿布，她看阿布的眼神像極了阿奶看阿布的模樣。

後來阿娘還是帶著她去了一個很大很大的院子，將她丟給了一個很凶的嬤嬤。

她還見到了大哥哥和大姐姐，他們穿著好看的衣服，是府裏的大公子大小姐。

阿布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哥哥姐姐的時候，自己開心的呼喚著他們。

可迎接小阿布的，是大哥哥踹在阿布胸口上的一腳，還有大哥哥那冰冷厭惡的眼神。

“你是什麼東西？別亂喊！”

阿布躺在地上，呆呆的看著大哥。

她不懂，大哥哥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以前大哥會背著她過家家，還帶她去山上抓鳥捉魚。

“你給我記住！在這裏，我是主子，你是下人，再敢亂叫，小心我讓人拔了你的舌頭！”

大哥哥厭惡的蹭了蹭鞋底，仿佛阿布是什麼臟東西。

不等阿布站穩，大姐姐染著蔻丹的手狠狠抽在阿布的臉上。

“你爹都被你害死了，你為什麼還活著？還真是個掃把星！”

大姐姐掐著她的下巴，狠狠的丟開，好似扔掉什麼垃圾。

明明清醒了的阿布心臟依舊一抽一抽的感覺。

自那一日起，她便病了。

等好不容易再次看到阿娘想問問阿娘大哥和大姐為什麼不喜歡阿布了，是不是阿布做錯事情了。

可阿娘什麼都沒說，狠狠的抽了她兩巴掌。

也從那日起，她成了聾子。

大哥和大姐越發的厭惡她，給她吃潲水。

還讓她冬日裏下水塘裏抓魚給他們取樂，看著她跪在地上和小狗搶食，若是搶到狗食，他們就用鞭子抽打阿布。

若是搶不到，他們也會抽打阿布。

阿布到現在還能想起他們打在自己身上的鞭子。

再後來，她死了，死在了她七歲生日前一天。

大哥和大姐看著她瘦弱的屍體，嫌棄的罵著她。

“真是晦氣！大過年的死了！”

可是......小阿布真的晦氣嗎？

死掉了，應該不會疼了，可她的心口怎麼還是酸酸疼疼的啊？

阿布陷入夢中的那些記憶，她根本聽不到薑老三的聲音。

她蜷縮著，啜泣著，嘴裏說著：“不要，疼......”

薑老三緊緊的抱著閨女，大手輕輕拍在閨女後背上。

“阿布！阿布！阿布醒醒，別怕，爹爹在，爹爹保護阿布，爹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阿布！”

感受到爹爹熱乎乎的胸膛，阿布緩緩的從夢魘裏清醒過來。

她看著活生生的爹爹，身體還溫暖的爹爹，反手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脖子。

“爹爹不要死好不好，爹爹如果要死，就帶阿布一起好不好？”

“隻要和爹爹在一起，阿布不怕死的！”小奶團子整個腦袋都藏到了薑老三的脖子裏。

一滴滴眼淚滑入薑老三的脖子裏，燙的他心肝肝疼。

“死什麼死，都不死，我們都要活的好好的！爹還等著我們阿布長大掙錢給爹爹買大金項鏈呢！”

阿布聽著爹爹的話，紅著眼睛看向了薑老三：“爹爹不死，阿布給爹爹買很粗很粗的大金項鏈！”

小姑娘板著小臉，十分認真的模樣，

“好，爹爹等著！”

薑老三見閨女不哭了，這才鬆了口氣。

不知怎麼的，他心裏卻有些不得勁兒。

妻子那麼溫柔，大兒子和大閨女也都是性格溫順的，可阿布為什麼會害怕他們！

隻是因為夢嗎？

薑老三心頭微微一動，突然想到了什麼。

正在這個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