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是少數知曉內情的人。
他對薑雪寧無感,對陸遠更是厭惡。
趙明一把攬住我的肩,對著陸遠挑眉:
"你哪位?顧言跟你很熟嗎?"
陸遠表情一僵,求助般看向薑雪寧。
期待她能像過往無數次那樣,為他解圍。
可從相遇那一刻起,
薑雪寧就像被抽走了魂魄。
她僵立原地,目光卻死死鎖在我身上。
趙明翻了個白眼,拽著我轉身。
"走,換地兒!"
她比我更不願麵對這場麵。
可薑雪寧,
遠比我們預想的執著。
離開餐廳後,
薑雪寧的車竟跟了上來。
我和趙明用餐時,她的黑色轎車就停在街對麵。
我認出那車牌號——————數字組合是我們共同的生日。
透過車窗,我看見駕駛座上的她。
她沒有上前,隻是靜坐,
像一尊凝固的、沉默的守望者。
我蹙眉。
回酒店的路上,
那輛車如影隨形。
抵達酒店門口,
我終於忍不住下車,
走到那輛黑車前,屈指敲響車窗。
"薑雪寧,尾隨是違法的,知道嗎?"
車窗降下。
薑雪寧抬眼。
我這才看清她通紅的眼眶裏,強忍的濕意。
"顧言,你夠狠!"
薑雪寧的眼圈紅了。
想起大二那年,
我的設計創意被同組剽竊,薑雪寧怒不可遏去找對方理論。
那是她第一次與人動手。
毫無章法,全憑一股狠勁。
對方被她揍得鼻青臉腫。
對方家長鬧到學院,揚言要開除薑雪寧。
麵對導師要求的道歉,
薑雪寧梗著脖子:
"我沒錯!誰欺負顧言,我跟誰沒完!"
那天她被薑叔叔用皮帶抽得後背青紫。
我去看她,
眼淚止不住地掉。
薑雪寧忍著痛,笨拙地給我擦眼淚。
"哭什麼?"
"疼嗎?"
"不疼。"
騙人,她額角的冷汗都浸濕了鬢發。
那時的薑雪寧,再疼也沒哼過一聲。
而此刻,
她微微仰頭,
重逢第一麵,眼底便蓄滿了水光。
淚意在她泛紅的眼尾搖搖欲墜。
她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鼻尖、眼眶,甚至耳廓都染上薄紅。
她說我狠。
竟真能做到七年音訊全無。
是啊。
誰能想到,曾經離開薑雪寧半天就坐立不安的我,
如今竟能隔絕她整整七年。
當初我毅然踏上赴美學設計的路,
所有人都以為我在賭氣。
沒人相信,
我真能放下與薑雪寧二十年血肉相連的情分。
薑雪寧也不信。
她找到我,手裏拿著幾家南方設計工作室的合同。
"我都看過了,這幾家雖然規模不大,但氛圍不錯,適合你起步。"
"顧言,別鬧了,我們還在一起,好嗎?"
那時她已將名額給了陸遠。
原先對我道賀的人噤了聲,
目光裏摻雜了同情與惋惜。
薑雪寧緊緊抱住我,
向我許諾:"等項目落地,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她太知道我在乎什麼。
我離不開薑雪寧。
因為我愛她,深入骨髓。
我曾篤信,這輩子非薑雪寧不可。
二十年前是,二十年後也是。
可是......
原來年少刻骨的愛戀,也並非永恒。
我平靜地看著薑雪寧。
若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這樣看著我,說出這樣的話,
我定會心疼得無以複加。
此刻,心湖卻無波無瀾。
甚至不想在這人來人往的酒店門口,與她追憶往昔,爭論是非對錯。
我抬手示意酒店安保。
"這位女士跟了我一路,請留意一下。"
安保人員的神情立刻轉為警惕。
我轉身步入燈火通明的大堂,
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