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菜站”的開業,像一塊巨石,砸進了縣城黑市這潭本就不平靜的渾水裏。
從此,這條魚龍混雜的小巷,有了新的規矩。
規矩的名字,叫江衛國。
再也沒有不長眼的混混敢來滋事,再也沒有人敢對提著菜籃子、日益從容幹練的蘇秀雲說一句輕佻話。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菜站那塊霸氣的牌子下,站著三尊沉默的、卻比任何法律都更有威懾力的“門神”。
孟山,還有他的兩個兄弟,阿虎和瘋狗。
他們從不說話,隻是像三座鐵塔,交叉著雙臂,用那種在勞改營裏磨礪出的、毫無感情的眼神,掃視著每一個靠近攤位的人。
那眼神裏,帶著對生命的漠視和隨時可以見血的狠厲。
任何覬覦和不軌,都在這眼神下,被凍結成冰,然後悄然粉碎。
江衛國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建立起了屬於他的秩序。
菜站的生意,好得出奇。
江衛國深諳“饑餓營銷”之道,他從不讓攤位上的貨擺滿。
每天,就那麼一小筐,或是如同羊脂美玉般的白蘿卜,或是紅得像瑪瑙的聖女果。
每一樣,都是靈泉空間裏精心催生出的、足以顛覆凡人味蕾的“藝術品”。
價格,依舊是十塊錢一斤的天價。
但聞訊趕來的城裏“有錢人”和幹部家屬,卻趨之若鶩。
他們買的早已不是菜,而是一種身份,一種能吃到“神人”江衛國親手所種之物的炫耀資本。
錢,像溪流一樣,穩定地彙入江家的口袋。
蘇秀雲的變化是最大的。
她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受氣包,而是成了菜站裏裏外外的“大掌櫃”。
她跟著江衛國學著辨認鈔票真假,學著記賬,學著與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
她的腰杆一天比一天挺直,眼神裏也淬煉出了生意人獨有的精明與幹練。
隻有在夜深人靜,她教著萌萌在沙盤上寫下“蘇秀雲”和“江萌萌”這兩個名字時,才會露出那份獨有的、屬於母親的溫柔。
江衛國看著這一切,心中那片被仇恨占據的焦土,終於有了一絲絲鬆動的跡象。
然而,他比誰都清楚,這片刻的安寧,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令人窒息的寧靜。
他那兩個被逐出家門的“好兒女”,尤其是那張來自“鳳凰”的致命請柬,像一根毒刺,始終紮在他的心頭。
他知道,她們在等,在積蓄力量,準備發動致命一擊。
而他,也在等。
他在等自己的刀,磨得更利。
......
與此同時,縣城裏最高檔的國營飯店,二樓的雅間內。
一場隱秘的、足以改變無數人命運的會麵,正在進行。
房間裏,沒有一絲喧囂。
地上鋪著厚厚的紅地毯,牆上掛著名家的山水畫,空氣中彌漫著上等龍井的清香。
能在這裏訂到房間的,非富即貴。
一個穿著潔白連衣裙、氣質溫婉如水的年輕女人,正姿態優雅地為對麵的客人沏茶。
她每一個動作都如同行雲流水,充滿了賞心悅目的美感。
正是林晚秋。
她對麵坐著的,是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男人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手腕上戴著一塊金光閃閃的勞力士手表,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又帶著一種更高級的、屬於資本的壓迫感。
他叫霍振庭,一個來自香江的商人。
在這個年代,“港商”兩個字,就代表著財富、眼界,以及通天的能量。
“林小姐,”
霍振庭操著一口略帶生硬的普通話,目光銳利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年輕女人,“你約我出來,說發現了一個足以改變香江餐飲格局的巨大商機。現在,你可以說了。”
他的語氣裏,帶著一絲上位者慣有的倨傲。
他這次來內地,本是考察投資環境,對這種毛遂自薦的小人物,本不該理會。
但這個林小姐,通過他秘書遞來的那張紙條,卻精準地預測到了他下一步的商業布局,這讓他不得不提起幾分興趣。
林晚秋微微一笑,那笑容,純淨得像一朵白蓮花。
“霍先生,我不敢說改變格局,但至少能讓您在香江的‘百味樓’,徹底坐穩頂級食府的頭把交椅。”
霍振庭的瞳孔微微一縮。
“百味樓”是他旗下最高端的產業,也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心血,但近來正被一個新興的對手逼得節節敗退。
這是他最核心的商業機密,這個內陸的年輕女孩,是如何知道的?
林晚秋仿佛沒看到他眼中的驚疑,她將一杯沏好的茶,輕輕推到霍振庭麵前,用一種充滿誘惑力的、夢囈般的聲音說道:“霍先生,您想象一下,一種蔬菜,它不需要任何頂級的廚師,不需要任何複雜的烹飪,隻需要最簡單的清蒸或白灼,就能釋放出讓所有食客都為之瘋狂的、如同天國般的美味......您說,這樣的食材,一旦被您獨家壟斷,您的‘百味樓’,還需要擔心任何對手嗎?”
霍振庭的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林小姐,你在說神話故事嗎?”
他故作鎮定地端起茶杯。
“不,我說的,是事實。”
林晚秋的笑容裏,多了一絲高深莫測的自信。
這自信,源於她腦海中,那另一個時空的記憶。
她緩緩地,將江衛國近來在江家村和縣城黑市裏,上演的一幕幕“神跡”,用一種精心編排過的、半真半假的說辭,娓娓道來。
在她的故事裏,江衛國成了一個思想僵化、固步自封的鄉下老農,他偶然間繼承了祖上傳下的一塊“寶地”和“秘方”,能種出神仙般的蔬菜。
但他卻鼠目寸光,隻知道在黑市裏賺點小錢,白白浪費了這天大的機緣。
“......而我,作為他最疼愛的養女,實在不忍心看到這份天賜的寶藏,就此埋沒在鄉野的泥土裏。”
林晚秋的眼中,適時地泛起一絲“痛心疾首”的淚光,“所以,我希望能與霍先生這樣有遠見、有實力的企業家合作,將這份美味,帶給全世界。而我所求的,不多,我隻要這筆生意三成的幹股。”
她的聲音柔弱,說出的條件卻狠辣無比。
她這是要繞開江衛國,直接與資本聯手,將那個她名義上的“家”裏最核心的秘密,連根拔起,據為己有!
霍振庭徹底動心了。
他那雙商海沉浮多年的眼睛裏,閃爍著貪婪的精光。
他知道,如果這個女孩說的是真的,那這絕不僅僅是拯救一個“百味樓”那麼簡單,這背後,是一座足以讓他財富翻上十倍、百倍的金山!
“我怎麼相信你?”
霍振庭沉聲問道。
“很簡單。”
林晚秋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了一顆用錦盒精心包裝好的、紅得像瑪瑙的聖女果。
那是她花了大價錢,托人從黑市上買來的、江衛國的“產品”。
“霍先生,您嘗嘗。”
霍振庭將信將疑地拿起那顆小小的果子,放入口中。
下一秒,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一股難以形容的、清甜甘冽的滋味,如同最絢爛的煙花,在他的味蕾上轟然炸開!
那滋味,純粹、霸道、層次豐富,瞬間就將他以往吃過的所有頂級水果,都秒殺成了索然無味的垃圾!
“這......這......”
他失態了,指著那空空如也的錦盒,眼中滿是震撼與狂熱。
林晚秋看著他的反應,嘴角的笑意,越發溫柔。
她知道,魚兒,已經上鉤了。
“霍先生,這隻是那塊寶地裏,最不起眼的一樣東西罷了。”
她輕輕地、拋出了最後的誘餌,“據我所知,我父親最近又培育出了一種更加神奇的作物。那是一種辣椒,一種能讓人......欲仙欲死的辣椒。”
“他把它,命名為‘血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