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圓急匆匆地跑回家,開了鎖進了門,從碗架子裏翻出個小鐵盆。
“兩個......,不太夠吧!”
陳圓圓嘀咕著拿出個稍大的,倒上半盆水撒點鹽,扔在灶台上就回了屋。
爸媽一大早就出門了。
生產隊冬天沒有活兒,兩人閑著沒事就去小賣部裏打打牌聊聊天,經常一去就是一整天。
陳圓圓對那些沒興趣,平時都是跟小夥伴出去玩兒。
但今天她也沒心思出門,跑回小屋拿把椅子坐窗邊,笑眯眯地盯著大門口,等著方安來找她。
與此同時。
方安喂完大哥方德明,正坐在餐桌上啃兔肉,壓根沒想起這回事兒。
前世方安確實說過那些話。
但現在的方安已經不記得了。
畢竟四十多年前的事,誰能記得那麼清楚?
再者說,就算他真記得也不可能那麼做!
一家人吃著兔肉聊著天。
直到八點來鐘才吃完。
方安幫著大嫂和瑩瑩撿桌子,方思成卻坐在椅子上揉肚子,也沒上前幫著收拾。
“方思成!”
方瑩瑩冷聲叫了句。
“姐,我等會兒再......隔,撿!”
“哈哈哈。”
方思成委屈巴巴地噘著嘴,說著話還打個飽嗝,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思成,吃撐了?”方安拿著大海碗裝骨頭,隨口打趣道。
“嗯,吃不下了,隔......”
“這孩子,趕緊起來走走消消食,別撐壞了!逮到肉還可勁兒吃。”陳燕芳板著臉埋怨著。
方思成扶著椅子站起來,挪蹭著小碎步往外走,走到外屋的空地上就開始繞圈,跟拉磨似的。
方瑩瑩撿好碗筷兒到廚房洗,掃了眼方思成憋不住笑。
陳燕芳看到瞪了眼,把剩下的半盆肉倒鍋裏,加上沒盛出來的那些,還能盛出一大盆。
這晚上也不用做新的,燒炕時加水熱下就夠吃了。
方安把桌子擦幹淨收起來,端著裝骨頭的大海碗剛要出門,可走到門口又折回來。
這時候隊裏養狗的人家可不少。
但大哥家裏糧食少,人吃的都不夠,哪還有心思養那個?
無奈之下,方安隻能把骨頭倒進垃圾桶,放下海碗想幫著洗。
“小安,別忙活了,趕緊回屋歇會兒吧。昨晚回來那麼晚又起個大早,回去補補覺。”
陳燕芳笑嗬嗬地攔下方安。
這要放以前,陳燕芳巴不得方安能幫幫忙。
但這兩天小安又弄野雞又弄兔子的,大冷天的還往外跑,也沒少挨累,這點活兒她和孩子又不是幹不了。
“沒事,我不困。”
方安實話實說。
重生後他的身體狀態好很多,不像前世那樣總覺得困,身體素質也提升了不少,至少大晚上出門都不覺得冷了。
“聽大嫂的,先去睡會兒。”
方安拗不過陳燕芳,隻能讓大嫂和瑩瑩在那忙活。
但方安此刻也沒閑著,裹上大棉襖出了門,拿著大掃帚把院裏的積雪掃了掃。
早上陳燕芳隻掃了房門到大門口的小過道,其餘地方都沒掃。
這倒不是陳燕芳比較懶,主要是家裏活太多,把常走的地方掃幹淨省點力,其餘的活就能多幹點。
畢竟一個人撐著家,不光錢和糧食要算計,幹活也得算計著點,不然還真就忙活不過來。
陳燕芳順著窗戶看到,欣慰地笑了笑,把菜和粗麵餅都放好,轉頭又回了東屋,把地上掉的渣子掃幹淨。
“小安又出去幹啥了?”
方德明聽見開門聲就猜到是方安。
瑩瑩正在外屋洗著碗,躺在東屋能聽到聲兒。
思成那孩子吃多了,正在外屋繞著圈,也能聽到他打嗝。
這段時間方德明的身子是動不了,卻無意間把耳朵給練出來了。
“在外邊掃雪呢。”
陳燕芳眉開眼笑地說著,“你別說,小安出去這一趟,確實懂事了。”
“嗯,這孩子總算是長大了。三十塊錢沒白花。”
方德明止不住地點頭。
但說起那三十塊,陳燕芳的動作突然頓了下,湊到丈夫身邊小聲嘀咕。
“誒你說小安變得這麼懂事,咋能讓施工隊給開除呢?圓圓說他沒幹啥好事兒,可他自己能幹啥?就算喝點酒打打牌,也不至於被開除啊!”
方德明聞言皺了皺眉頭。
昨天方安剛回來,方德明就問過他咋回事兒。
但方安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轉頭就回屋睡覺了,等睡醒就跑去抓野雞了。
“老楊咋說?”方德明小聲問道。
“老楊說他也不知道,問人家施工隊也沒回。”
方安睡覺後,陳燕芳特意找老楊問過,也沒得到啥消息。
“要不再問問小安?那邊啥情況咱也不知道,之前也沒問過。”
“算了吧!能說他早說了,估計是有啥事不想跟咱說。再不就事他也不知道,以後再說吧!現在懂事了也挺好,最起碼能幫你幹幹活,要不這日子真不好過......”方德明歎了口氣。
昨天他都打算自殺了,想著為家裏省口糧,等過了年生產隊一開工,小安跟他大嫂多幹點活兒,慢慢的日子就能過好。
可方安這混小子,非說他死了就不管了。
媳婦兒帶著倆孩子,孤兒寡母的肯定受欺負,那日子還咋過?
“你別沒事兒瞎尋思。現在小安變好了,家裏這糧食是不夠,但他能出去弄吃的,咋也能挺過這個年。等來年生產隊開工,隻要小安能幹活,咋也能把日子過起來。”
陳燕芳紅著眼眶勸著。
但方德明卻盯著報紙糊的頂棚沒吭聲。
陳燕芳偷偷地抹了把眼淚沒多勸,拿起掃把繼續掃著地上的殘渣。
昨天陳燕芳就聽出丈夫要自殺,但勸了好久也沒勸動,要不是小安說了那些話,還真就攔不住。
這會兒方德明沒表態,她也沒明白是啥意思,但至少可以肯定,他還沒放棄那個念頭。
門外。
方安把院裏的積雪掃幹淨,又把大門口和房子東邊的過道掃了掃。
大哥家的大門在正中央,進門的過道兩側是小圓子,正對著的是東屋西邊的牆垛子。
房子東麵的空場蓋了個冷棚,裏麵有兩個圈,一個養豬一個養雞。
本來冬天是不缺肉,但今年夏天雞生了病,還沒到秋就全沒了,早讓大嫂給燉了。
這冷棚再往北是茅房,旁邊堆著煤塊兒和柴火垛。
方安掃完雪靠在冷棚的木頭上喘口氣,看著柴火垛剩下的十幾根幹枝,放好大掃帚就進了屋。
“大哥。”
方安剛進東屋就看到大嫂抹眼淚,轉頭看到大哥的表情,就猜到了啥原因。
“小安,咋啦?”方德明好奇地問道。
“我尋思找隊裏借個車,問問現在多少錢。”
方安坐在炕沿上沒多說。
昨天他試著勸過了,沒用!
大哥純純就是個老強種!
還是先把家裏弄好再說吧!
等家裏不缺糧食不缺錢,到時候再勸大哥去自殺,看他那時候還幹不幹!
“你借車幹啥?”陳燕芳疑惑地問道。
“我尋思明天上山弄點柴火——”
“不去!”
沒等方安說完,方德明一口回絕,“大雪都封山了,你上哪拉柴火去?這附近的山你都沒去過,回不來誰找你去?”
“大哥,你看你這話說的,我這麼大個人了還能丟?”
“那也不行!就算你能找到路,這大山裏邊啥都有,萬一碰到狼咋整?別說你,我能走的時候都不敢去。”
方德明板著臉訓斥。
這小子懂事是懂事了,咋這麼彪呢?
哪特麼都敢去!
方安聽到這話也嘀咕了起來。
前世當護林員時在山裏住,從來就沒怕過狼,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不過,那時他手上有獵槍。
現在他可不敢瞎照量。
說起來,要是有把槍就好了。
吱呀。
這邊正嘀咕著,房門突然響了。
“嚴叔叔。”外屋傳來方瑩瑩的聲音。
“瑩瑩,刷碗呢。”
方安聽到這聲音頓時就有了主意,這不是隊裏的老獵戶嚴瘸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