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聿等了許久,都沒見薑燃回來。
聽說她身體不適先回府,追出來時,看到她扶著陸惟青的手,上了馬車。
“薑燃,薑燃!”
他追在馬車後麵跑了好久,邊追邊喊,可馬車一直沒有停下來。
他累得氣喘籲籲,不得已停了下來。
此時,沈應時騎著馬追上他,陸聿奪過韁繩就要上馬。
“奇怪,陸首輔怎麼會讓薑燃坐他的馬車?”沈應時問。
陸聿回憶起剛才,薑燃沒看見他,但小叔是看見了的,像不認識他一樣,冷冷一瞥,轉身就上了馬車。
他心裏有點異樣的不舒服,但下意識忽略了,嘴硬道:“可能她的馬車壞了吧,畢竟我們有婚約,我小叔載她一程也很正常。”
沈應時還要再說,被陸聿一句話搪塞了,“別嘮叨了,我去找薑燃問清楚。”
哪成想,他連薑燃的麵都沒見到。
陸聿從小到大,就沒在薑府吃過閉門羹。
門房被他問煩了,嫌惡道:“我家小姐說了,陸公子不讓進。放你進去,我飯碗都要丟了。”
“好,好!讓她別後悔!”
陸聿火氣也上來了。
不過是場誤會,他三番兩次低聲下氣地找薑燃和好,她倒越發拿喬了。
陸聿氣衝衝地回府,一進家門就遇到陸夫人。
“聿兒,跑什麼,這冷天還一腦門子汗,小心染了風寒。”
陸夫人摸出帕子,就要給他擦汗。
陸聿躲了一下,要往自己院裏去。
“誒,別著急走。”陸夫人擰著眉頭,猜想他心情不好,肯定又是薑家那姑娘作妖。
“你也別跟薑燃鬧得太僵,薑家鋪子的營收,也是府裏一大筆進項。”
陸聿停了步子,“什麼營收?我怎麼不知道。”
陸夫人想著這事,他遲早要知道,就一五一十跟他說了。
幾年前,薑家被 奸人構陷,說薑將軍虛報戍邊將士吃空餉,還勾結異族,意圖謀反。
聖上震怒。陸老大人,帶動一大批文官死諫,才讓真相大白,救了薑府上下。
薑燃的外祖為表感激,做主把薑家在長安一半的商鋪,劃給了陸氏。
陸老大人以不擅經商為由推拒。
最後,薑家決意要給,代為管理,每年將這些鋪子的營收和賬本送來陸府。
“咱們堂堂陸家,還需要他們經商掙的那點銀錢嗎?”陸聿大為震驚,話裏話外透著不屑。
陸夫人不想再和他細說。他不當家,不懂諾大一個陸府,林林總總有多大支出。
她話鋒一轉:“你來得正好。我約了徐夫人遊湖,你換身衣服跟我一起去啊。”
陸夫人還不知道今日公主府發生了什麼,有心要再推進一下和徐家的親事。
陸聿聞言怒目而視,氣得渾身顫抖,大聲吼道:“我不去!你也不許去!”
“都怪你,背著我找什麼徐家議親,你這是在害我!”
“我今日就把話放這兒了,我陸聿,非薑燃不娶。”
他大步往院子裏走,沒有注意到,林不秋立在回廊深處,看向他,眼中滿是不甘和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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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薑燃正琢磨著怎麼還陸惟青的人情。
他幫了她好幾次了,於情於理都要表示一下感謝。
“桃荔,我問你。要是我欠了你人情,你想我怎麼回報你?”
薑燃躺在貴妃椅上翻來覆去地想,還是不知道怎麼辦,索性喊了桃荔來問。
桃荔瞪大了眼,“奴婢是心甘情願伺候小姐的,不要什麼回報。”
薑燃引導了半天,桃荔總算給了個像樣的答案:“去吃絳雲樓的燒雞,小姐喜歡,桃荔也喜歡。”
陸惟青會喜歡嗎?
薑燃不確定。
她不再糾結,去吃一頓也沒什麼損失,反正她也饞了。
薑燃當即寫了個帖子,邀陸惟青明日去絳雲樓一聚。
“桃荔,你讓薑川把這帖子給陸大人送去。”
“小姐,不給許小姐送飯去?”
薑燃一激靈,趕緊爬起來往小廚房跑。還好桃荔提醒,要是今晚沒出現在許柔嘉麵前,她就死定了。
“那你隨便找個人送去,喊薑川趕緊來小廚房找我!”
薑燃急急忙忙找嶽嬤嬤去了,撒著嬌央求她給做幾道好菜。
她萬萬沒想到,桃荔路過門口,順手把帖子交給了門房,“送到陸大人府上,這是小姐特地交待的,你可仔細著點。”
“誒誒,桃荔姑娘放心,小的省得。”
門房隻聽得個“陸”字,忙點頭哈腰得應下,心中暗悔,方才不該對陸公子那般無禮。眼看著又要和好了,主子心海底針呐,他歎著氣往陸府去了。
“布穀布穀——”
薑燃踩在薑川肩膀上,扒住許府的牆,鬼鬼祟祟學了幾聲鳥叫。
眼看著祠堂的蠟燭滅了又亮,重複三次,她有底了,許柔嘉這次被罵得不輕,又關了祠堂。
造孽啊。
薑燃使勁拍了薑川一巴掌,“使勁!沒吃飯啊,再高點。”
“停停停,有人。下去點,下去點。”
“快,現在舉高。”
兩人折騰了一刻鐘,總算避開巡邏的家丁,摸到了祠堂門口。
薑川抹了抹滿脖子的汗,把食盒遞給薑燃,“拿著吧,祖宗。”
薑燃雙手環胸,完全沒有要接過來的意思。
“你去,我望風。萬一被人發現,你跑得快,還是我跑得快?”
薑川一想也是,噔噔噔麻利地上了台階,還不忘囑咐:“萬一來人了,你吱一聲,自己先跑,哥自有辦法脫身。”
“別囉嗦了,趕緊的吧。”薑燃揮揮手,翻了個白眼。
見薑川進了門,她摸出手帕隨便擦了擦,在陰影處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坐下。
許家規矩可嚴了,琴棋書畫,女誡、女則、女訓,從小一天到晚的學,而且不讓招搖,不讓出頭。
許柔嘉這次出風頭,犯了大戒,恐怕不僅要關祠堂,還要禁足、罰抄。
要不是為了見她哥,許柔嘉還不定能下決心幫她。
薑燃也想不明白,許柔嘉這樣好的姑娘,怎麼就看上她三哥了。
剛發現許柔嘉喜歡她三哥的時候,薑燃以為她腦子磕壞了。
若說是從小培養出來的感情,她大哥武藝高強,二哥才思敏捷,三哥啥也不會,這朵鮮花怎麼就偏要插在薑川頭上呢?
她拷問了多年得出的結論,好像是因為薑川對她最好。
那日,被問得急了,許柔嘉才紅著臉支支吾吾道:“開始是羨慕你有哥哥寵,然後不知,不知怎麼就......就喜歡了。”
罷了罷了。
薑燃揉揉因為爬牆酸痛的小胳膊小腿,想到答應帶薑川來找她三次,覺得自己真是天下最仗義的姊妹了。
“誰在那!”
一聲斷喝,把薑燃嚇得不輕。
她趕緊往門上砸了一粒石子,溜得飛快。
好在薑川反應快,趕緊出來把家丁引開了。
薑燃趴在牆頭,剛鬆了一口氣,隻見一條渾身漆黑的狗跑過來,對著她狂吠。
還有狗,她最怕狗了!
薑燃被嚇得腿軟,差點掉下去。
她從小練功就偷懶,特別是最累的輕功,次次都糊弄。隻為了耍帥,勉強把鞭法學了三層,這種情況完全用不上。
“救命,有沒有人,救救我。”薑燃小聲自言自語。
她沒報什麼希望,往牆外瞄了一眼,瞬間石化。
“要幫忙嗎?薑姑娘。”
外牆下,陸惟青正提著燈籠,一身白袍如雪。
燈不太亮,他臉上半明半暗,眸色沉沉,薄唇微動。
“啊?”薑燃下意識發出一個音節,又抿緊了唇,臉瞬間爆紅到耳根。
小時候被陸家小叔支配的恐懼,又回來了。
以前每次闖了禍,她和陸聿一起被罰頂著水碗紮馬步,陸惟青就是這樣拿著一本書,靜靜在旁邊站著。
“學學人家。”
“你們能不能像惟青一樣,多讀書,少出去鬼混。”
這些話,耳朵都聽起繭子了。
方才猛地看到陸惟青,被抓包的童年陰影閃現。
“救命,下次不敢了。”都溜到嘴邊,又被她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