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回洲眼皮沒抬,笑著道:“您又不是不了解我。”
他這人,骨子裏最不馴。
厭惡極了長輩拉郎那一套。
這些年,謝家話裏話外催了幾回,他心情好便搬出去躲個清淨,心情不好就折騰謝家旁支的項目出氣。
他語氣尊敬,祝晴不好動氣,隻淡淡道:“難不成,你真打算娶徐妙言?謝家和徐家提了幾回了?你都多大了,身邊沒人,也不是回事兒。”
謝回洲眉頭微皺。
祝晴盯著他,接著說:“你心裏有誰都好,想等誰也好。娶一個順眼的回來,慢慢的,解不開的心思也都解開了。人的一輩子長著呢,你還年輕,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
謝回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祝晴吃了兩口,卻吃不下了。
她慢條斯理地起身:“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身邊有個人,徐家和謝家也就沒了借口。”
謝回洲放下碗筷,回到自己房間。
他翻出收了許久的賀卡,點了根煙,目光卻落在賀卡娟秀的字跡上。
賀卡上,隻有簡單的十幾個字。
“歲歲平安,天天開心。”
下麵,是祝謝回洲。
這是陳清於給他準備的生日禮物,除了這個以外,就是她親自買的對戒。
他那時借口尺寸不合適,沒帶。
其實不是尺寸不合適。
隻是那時,他的心思都放在了算計謝家上。
有些事,越低調越好。
他那時壓力大,和她做,更像是一場單方麵的發泄。
她受不住時,會隱忍地咬著唇。
卻始終不吭聲。
眼尾的痣卻紅得驚人。
也是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隱約知道了自己這方麵的癖好。
他偏愛釣著她,掌控她。
愛看她難耐失控,服軟求饒的模樣。
他其實覺得她哪裏都好,唯獨,他恨極了她的心狠。
她消失之前,曾經把他送的東西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
手機裏的號碼也成了空號。
曾經,她在網上的那些記錄也徹底刪除。
她分得幹幹淨淨,轟轟烈烈,沒有給他任何機會。
他連一句“陳清於,你為什麼不要我”都來不及問。
謝回洲咬著煙,再次撥出那個空號。
聽著電話裏的機械音。
沒有記憶裏的安靜嬌軟,隻有一次次機械的重複。
他的神色始終很平靜。
他還年輕,他什麼都有,可他偏偏過不去她這道坎。
她就是像陷入骨血裏的一根頑強的刺,明明沒了痛覺,可他時不時還是會覺得疼。
他想,他總要將這根刺拔.出來,才能過得去。
......
老房子裏。
許霏哄著兒子睡下。
兒子的身體從小就不好,雨雪天又容易感冒。
到家後,她給兒子熬了薑糖水,確定他沒有著涼,這才放下心來。
睡夢中,小孩閉上眼,睫羽纖長濃密,看上去乖巧又安靜。
才五歲的年紀,卻長得比同齡人漂亮許多。
許霏的思緒忽地轉回剛知道自己懷孕時的場景。
那也是個大雪天。
她因為徐妙言的刁難,被關在門外,無意中卻知道了徐家那些齷齪隱晦的心思。
驚慌之下,她去找了謝回洲。
那時的她迷茫落魄,趕到時,卻看見謝回洲牽著徐妙言跳舞。
璀璨的燈光,精致的衣衫。
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沒有嘲笑和諷刺,也沒有陰陽怪氣。
所有人都是溫和友善的,眼底都是祝福。
而她像是一個誤入的乞丐,意圖搖尾乞憐祈求不屬於自己的庇護。
她狼狽地逃離,走了不知多久,最終卻因為低血糖暈倒。
再醒來,她才知道,自己懷孕了。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都是她的人生唯一的支撐。
她從港城輾轉到京北,從一無所有到買下老房子。
許霏看著這張和謝回洲三分相似的臉,慶幸又不安。
六年了。
她依舊沒有釋然。
而這份耿耿於懷,不知何時會成為暗火,將她擁有的一切燃燒殆盡。
晚上。
許霏做了點心給蔣眠送去,順帶把她之前點名要的設計圖發了過去。
這些年,蔣眠一直盡心盡力地幫助她。
蔣眠性格大大咧咧,從不計較得失,她卻始終放在心上。
這個世界從沒有人,是理所應當該幫另一個人的。
她如履薄冰的守護著擁有不多的一切。
第二天,她收到了蔣眠發來的消息。
“霏霏,13中百年校慶,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看看?”
13中,是許霏高中時就讀的學校。
許霏對這所學校的感情很特殊。
她從小到大因為胎記的原因,受到的冷待並不少。
唯獨高中時期,是她難得幸福的一段光陰。
溫和寬明的班主任,友善的同學,以及疼愛她的父親。
白眼和異樣的目光不是沒有,隻是大部分都衝散在了那些瑣碎的片段裏。
許霏有些猶豫。
她這些年很少和從前的事扯上聯係,就是擔心徐家和母親會不死心。
蔣眠看出她的不安,安慰道:“霏霏,隻是去看看,哪怕,是以許霏的身份也好。”
許霏有些意動。
曾經熟悉的故友和老師,經年未見,她換了名姓和身份,卻依舊不敢看他們一眼。
明明,錯的不是她。
半晌,她低聲說:“我考慮考慮。”
掛了電話,她送兒子去了幼兒園,這才重新回到公司。
她剛到公司,陸虞就冷笑著看她:“上次那個項目你別管了。我這有個新的項目,合作方點名這個項目要你去,許大畫師,可千萬別給公司丟臉。”
許霏皺著眉,有些摸不著頭腦。
“就你上次的畫稿,陸虞不滿意,自己動手改了。結果甲方空降的高層看了之後,直接否了,說是袒胸露胸,三觀不正,讓他重新出方案。他這是被打臉了,把氣撒在你身上呢。”
同事憐憫地看了眼她,歎了口氣:“你手裏的這個新項目,合作方更......一言難盡。總之,你自己小心點。”
許霏的目光落在新項目的合作方上,眉頭皺了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