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生皮仙姑,用我身上一寸皮與剛死之人同位置的皮膚調換,就可起死回生。
我們家族有個規矩,一生必留一寸皮。
一旦用盡,所有被救之人,都會在中元節化身活死人。
陸挽風在莊園裏養的99個金絲雀死了99次,我身上也縫縫補補99次——
今天1號爭風吃醋割腕,明天20號56號鬥毆雙殺,後天87號不得寵愛自刎......
陸挽風總是把我拉到屍體前,淡淡命令。
“你是正妻,拿出該有的氣度,救活她。”
她們知道死了還能活,更加肆無忌憚。
我一身肌膚好似百衲衣般盡是縫補疤痕,陸挽風便更加失了興趣。
直到新來的那個金絲雀,知道陸家有秘術,為求他關注跳了樓。
我捂住自己最後一塊好皮,跪在陸挽風麵前。
“老公,求你不要逼我破了祖宗的規矩,真的會死人......”
他淡然一笑,抬起我的下巴。
“你老公這麼受人喜歡,你該高興才是,再說,這已是你這醜婦的唯一價值。
之前99次都沒事,何必拿這一次說事?”
他扔來熟悉的匕首,和那塊快被咬爛的木頭。
金絲雀們甚至習慣了割皮救人時的血腥,拿著瓜子圍坐一旁品頭論足。
看著七月十五的血月,我凜然一笑。
“好,我們家族欠陸家宿債已還清。
下輩子,記得做個專情人!”
1.
我熟練地把那枚桐木叼在嘴裏。
被咬爛的木茬紮的口中鮮血淋漓,我卻渾然不覺。
畢竟此刻胸口刀割皮肉的劇痛,才更令人頭皮發麻——
每次換皮儀式,我都要失了一壺血,才能救活眼前之人。
如今身上是99個金絲雀死後各異的膚色貼成的馬賽克,形成駭人的青紫色斑駁。
伴隨著接縫處隆起的疤痕,看著如此詭異。
我打量著自己胸口唯一一點泛著血色的皮膚,嘴角泛起苦澀。
手起刀落,唯一獨屬我的皮肉,附在了第100個金絲雀胡嬌嬌的胸口上。
蒼白冰冷的死人皮膚轉移在我身上,渾身傳來一陣融合時特有的蟲噬之痛。
雖然已經體驗一百次了,依舊讓我汗如雨下,嘴裏的木頭咯吱一聲徹底斷裂,
殘木滾到陸挽風腳下,他卻無心顧及。
一心嬉笑著和其他金絲雀用嘴傳著葡萄,時不時吻住那些媚眼如絲的,手也不安分起來。
“陸總,人家太太在那認真工作,咱們會不會打擾到她啊?”
1號金絲雀來的最久也看得最多,親眼見證我從和她們一樣的國色天香,變成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不免有些動容。
陸挽風卻連眼皮都懶得抬,一腳踢走那塊碎木。
“沾了口水還亂丟,惡心。”
絲毫沒在意我血流如注,癱在地上因為劇痛狂喘不止。
半小時後,胡嬌嬌扭曲的四肢立即歸位,人也再次紅潤起來。
清醒過來的她,嬌嗔著撲進陸挽風懷裏。
“陸總好壞,人家若不跳下去,你今晚都不會理人家!”
其他姐妹白眼都要翻到天上。
“哼,數她會作,剛進來就把最後一次機會用完,我本打算明天蹦極時不綁繩體驗下呢!”
“陸總說要帶我去鯨魚腹中探險,帶著太太隨時續命,這回也泡湯了!”
“陸總不過吃飯時沒喝她遞的水就跳樓,賤人就是矯情!”
幾個老資格的不滿地吐著瓜子皮,依數落在我身上。
所有人提起今天的事,都輕飄飄的。
甚至我的胸口多了一塊蒼白,都無人在意,隻是沉浸在沒得到最後一次機會再作一次的惋惜中。
我整個人癱在地上,鮮血在身下綻放,在黑夜裏尤顯紅豔。
陸挽風隻是如以往那般喚來手下。
“扶太太進去休息,補品不要少了。”
仿佛每次儀式後那一碗不重樣的補藥,就還清我剜皮割肉的情意。
“哭也哭了,鬧也鬧了,一會倒看看,你在床上是否也這般活潑可人!”
他欲火難耐地抱起胡嬌嬌,跨過我的身體,直奔她的新房間。
金絲雀們也嘀嘀咕咕不滿的紛紛散去,隻有我猶如一塊縫縫補補的破麻袋被手下拖回房中。
我沒有動那金鑲玉的藥碗,踉蹌著翻出我們先輩與陸家祖先簽的契約。
摸著消失的先祖指印,淚落千行。
陸家的債,我終於還完了!
2.
我本是長白山深處的薩滿聖女,世代以皮救人,被後世敬稱“皮仙姑”。
每當18歲時,需要占卜天降旨意,指明婚配。
母親這一代,有幸嫁了極其珍視她的獵戶父親,一輩子皮膚完好無損。
甚至父親狩獵被惡虎咬傷,危在旦夕,都逼母親發誓不許做法,不忍愛人受半點剝皮之苦。
看著這樣神仙眷侶成長起來的我,一直對愛情盡是完美幻想。
當我成年之日,占卜降旨讓以我救人之術,替家族還百年前陸家先輩救命之恩時,心中更是充滿對愛人的期待。
隻要我獻皮九十九次,契約上的血手印自動消失,視為報恩完成。
母親抱著我輕聲祈禱。
“放心,你一定會遇到你父親那樣的丈夫,一輩子都不舍得動你神力,契約不作廢,你們也可白頭到老。”
我青澀一笑,那晚的夢都格外香甜。
第二天,首富陸家果然拿著契約找上門來,說是老陸總做夢有高人指點,指名迎娶我。
我披著本族特有的紅鬥篷嫁衣,一路輾轉,來到千裏之外的陸家。
一見麵,陸挽風眼中的驚豔揮之不去。
“什麼以皮報恩的約定,有我在,斷不會傷你半根發絲!”
當晚春宵無限,一個月後我便有了身孕。
摸著小腹滿臉幸福的我倚在門前等他下班,回來的卻是一雙身影。
“筱野,實不相瞞,我有強欲之症。
如今你有了身孕,我若不發泄出去,命不久矣。
隻好找來這些玩物用來泄欲,你放心,你永遠是陸太太,誰也取代不了。”
很快,這樣的話他說了數十遍,到最後也懶得複述,直接領人回家。
女人一多,紛爭便起,1號尋死覓活割腕,我第一次被他拉去履行義務。
“一塊皮而已,總不能見死不救,你放心,這一定是最後一次!”
看到1號真的起死回生,其他人紛紛效仿,這樣的話他又恬不知恥的說了十餘次。
我已經足月的孩子也在一次施法的劇痛中,當場流產。
從那以後,他更是沒再進過我的房間。
偶爾聽他和金絲雀們抱怨。
“太太那傷疤和膚色,好像癩蛤蟆,哪有你們可口!”
好像這些傷痛是我自找的。
而契約上的手印,早在上一次施法後消失。
陸挽風發誓不會再用光我最後一寸皮膚,我便想在陸家過完今日生辰後離開。
畢竟第一個生辰,他買下全省我最愛的玉蘭,隻為博我一笑。
沒想到陸挽風早把這個日子拋在腦後,更讓我在生辰送出最後一塊肌膚。
也親手把自己和這一百隻金絲雀送上死路。
隻是這詛咒仍有唯一破解之法——
獻皮人在中元夜遠離獲皮者千裏之外,扛過一晚,她們頂多大病一場,詛咒便會失效。
心地仁慈的我迫不及待拿著契約和離婚協議,來到胡嬌嬌房外。
在深夜寒風中聽了幾個時辰他們的旖旎之音,才把陸挽風等出來。
“挽風,契約已滿......”
他卻滿臉陶醉,根本沒聽我的話,一把將這遝紙撒向天空。
“不人不鬼,身上還滿是血腥之氣,大半夜站在這,是要嚇死我嗎?”
轉身進了89號的房間,又是一場鏖戰。
快活間根本沒發現,這一次,我不走,你們就更別想活!
3.
第二天是為納入新金絲雀舉辦的豪門盛宴,眾人參加百回,已輕車熟路。
自從我施了三次法後,看見我身上的疤痕,陸挽風已嫌棄的不準我見客。
豪門一直流傳陸太太重病臥床,無人得見。
他剛攬著胡嬌嬌上台發言,穿著紅鬥篷嫁衣的我,緩緩穿過紅毯,走向他們。
看到我藏在鬥篷下的身影,眾人驚訝萬分。
“陸太太這是好了?”
“遮得這麼嚴,不會得了什麼傳染病怕咱們看出來吧?”
“人家陸總對太太一直好得很,聽說找了一百副最珍貴的補藥,哪會那麼嚴重!”
我冷笑著穿過風言風語,遞上契約。
陸挽風終於看清我手裏的東西,消失的血手印更讓他眉頭緊蹙。
“你瘋了嗎?離了陸家,你這副鬼樣子,誰會要你?”
胡嬌嬌也滿眼鄙夷,昨晚我那塊救命的皮膚,被她用厚厚的絲巾遮住,好似多麼令人厭棄的傷疤。
“太太,比起我們這些金絲雀,你還有個名分,有什麼不知足,非要惹陸總生氣!”
我不為所動。
“簽字吧,我淨身出戶,從此與陸家再無半點瓜葛。”
陸挽風耳尖變紅,那是慍怒的前兆。
“不就是昨天忘了你的生辰麼?你一個首富太太,也要這麼計較?”
我嘴角泛起冷笑。
“五年婚姻,你已忘了四次,你覺得我會在乎嗎?”
見我去意已決,他眯起眼,仿佛要藏起迸出的寒光。
“好,夫妻一場,昨天忘了你生辰,是我不對。
今天補上你一份禮物,你看了再走。”
我隻當他見我離去良心發現,隻好點頭。
很快,一個四四方方蓋著紅布的巨大物體被推進來。
賓客們竊竊私語,誇讚陸總出手闊綽。
我有些無奈。
“這麼大的東西,我拿不走。”
他狡黠一笑,拉下紅布。
“拿不走,住進去便是。”
紅布落地,裏麵竟是一個巨大的獸籠!
4.
我知道陸挽風的陰濕手段,剛要轉身逃跑,就被他命人束住手腳,一把拽下鬥篷。
“你這副德性,還想回去當人?
我說你是陸夫人,你就算死,也要在這籠子裏了卻不人不鬼的殘生!
反正你的皮都用完了,順便給我當個今天拍賣暖場之物。也算用盡最後的價值!”
我醜陋猙獰的外表瞬間讓賓客們倒吸一口冷氣。
“這是哪來的怪物,太惡心了吧!”
“怪不得一直不敢見人,我要是她變得這麼醜,早就去死了!”
“這是要嚇死誰嗎?不過今天中元節怪應景的,放出去給平民當樂子看,也能圈不少錢!”
金絲雀們也一臉大仇得報的暢快笑意,早就忘了我哪怕貴為太太,不曾讓她們嘗到半點委屈,唯一給她們的,就是身上那塊救命的傷疤!
“太太也該體會下我們這些豢養鳥兒的苦楚,住進去不冤!”
“天天坐穩正妻交椅看我們爭鬥不休,今天也該你在籠子裏表演給我們看了!”
“中元節就該看鬼片,太太這副德行演的比誰都真實,還是陸總有眼光!”
瑟瑟發抖的我被推進籠子,眾人嬉笑著圍上來,仿佛再看動物園裏的猴子。
陸挽風猩紅著眼,惡狠狠揪住我的衣襟。
“既然簽過契約,你就是陸家的狗!
再敢提走的事,我讓你這副德行全國巡演。
你以前不是愛美嗎?看你變成人人喊打的怪物,還能走到哪去!”
看著夜幕臨近,麵前這些富豪雖都愛為非作歹,惡貫滿盈,畢竟還是一條條生命。我心底湧起最後一絲惻隱之心。
“陸挽風,你忘了,新婚之夜我便和你說過穆家的家訓!
我現在若再不趕路,你用盡我最後一寸肌膚,今晚這群女人才會成為要你們命的妖怪!”
陸挽風突然偏執地大笑起來。
“除了我父親那老古董,誰會相信你這怪力亂神之說?
他如今也去了,你別想再用這些東西糊弄我。
你是我陸挽風的人,就別想離開陸家半步!”
我急到直搖欄杆,賓客們卻看得津津有味,開始按流程叫起價來。
“這樣貌放到我們旗下新開的鬼屋,妝造都省了,我出一百萬!”
“還是該放我們新拍的喪屍片裏,給個女十號當當,我出二百萬!”
“我們發泄角正需要一個奇醜無比的怪物當沙袋,我出四百萬!”
爭吵不休間,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我點天燈。”
眾人望去,角落裏一個年輕男子端著茶杯細細品味,眉頭卻緊蹙。
“這樣的女子給你們,真是暴殄天物。”
眼看著天色逐漸黑透,紅月一點點浮現,我急到跳腳,陸挽風卻淡定的摟著已經目光呆滯的胡嬌嬌,打開香檳為點天燈助興。
“這樣的醜貨遇見你們這麼識貨的買主,真是她餘生之幸!”
下一秒,胡嬌嬌突然脖子扭到詭異的九十度,怔怔的看向他,露出詭異的微笑。
“陸總,我們遇見你,也是今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