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猛然變大,吹拂的一米多高的野草瘋狂搖擺,此地宛似墮入陰曹地府,入眼所見,白霧都轉變成了黑霧。
陰眼傳回的這一幕,讓我渾身凸起一層層的雞皮疙瘩。
即便那黑影並不清晰,可其帶來的磁場改變太大了,遠比我以往處理邪事時遇到的臟東西怨氣大、鬼氣重。
關鍵是,野鬼和我們一行不相幹,隻是邂逅罷了。
誰願意和一隻不知道多厲害的野鬼邂逅呢?
我心頭直罵娘。
“浮哥,怎麼不走了?”身後,王鐵膽不解的問。
“閉嘴。”我沉聲回應。
身後靜寂。
我反手從背包中掏出一遝子紙錢,對著前方黑影所在就撇了過去,隨後,點燃三根香,也撇了出去。
那三根香隨著陰風飄動,無巧不巧的,正好落到小鼓包之前,還插在了土裏,任憑陰風吹拂,香頭緩緩燃著,沒有湮滅的意思。
紛紛揚揚的紙錢落下,於小土包四周圓環狀分布,陰風也不能吹動,隨後,一張張的紙錢開始自燃,釋放碧綠陰火。
“啊!”
我身後傳來小薇等人驚呼聲,麵對如此靈異的一幕,沒有見識過的普通人自然是這般反應。
“噤聲。”這是後方的古漢川在提醒,接著就是小薇他們抬手捂住自家嘴巴的細微動靜。
我耳朵動了幾下,卻不敢回頭,九成精力都集中在小土包野草叢中蹲著的黑影上,口中低聲說:“陰人回避,香火紙錢借路!
呼!大風一刮,那黑影閃動三次。
緊跟著,三根香像是被摁了加速鍵,轉眼燒成飛灰,所有紙錢也都自燃成灰,灰燼被陰風卷動,投入茂密黑暗的野林中去了。
我的心猛然放鬆下來,這才驚覺渾身發涼,竟是出了一層的冷汗,風一吹,拔涼拔涼的。
如果對方不走,那真就不好說了,好在,本就是陌路邂逅,還算是好說話。
“呼,呼!”身後,傳來炫雲師太和古漢川的透氣聲。
兩位行家開著陰眼呢,王鐵膽他們看不到、聽不到的,古漢川他們自是看在眼中。
陰人借路的手段是否高明?我不曉得,反正,管用就行。
緩緩回頭看了一眼,即便沒有手電照著,我也能看到王鐵膽三人白紙一般的臉,他們又不傻,即便看不到什麼,可看到三位師傅的反應,猜到並不費勁。
“浮哥,那東西,走了嗎?”
王鐵膽使勁的用舌頭舔了一下幹燥的下嘴唇,壓低音量,顫抖的問。
“別怕,走了,應該不會阻攔我們了;
聽好了,接下來,不管遇到什麼,不管我有什麼舉動,你們不可尖叫,不可四竄逃跑,要是不聽話,我們幾個可就護不住你們了,明白嗎?”
我加重了語氣。
“明白,明白,浮哥。”麵無血色的三人一迭聲的點頭。
我和兩位同行眼神示意一下,他倆回應,會看好三人的。
這才放心些,我轉過頭,用手電筒照著前方,繼續向前。
時間緩緩流逝,接下來的半小時,並未再度邂逅野鬼。
我們幾個於二十一點四十分,出現在東山荒宅之前。
正確的入內時間是二十二點左右。
我們停在破敗不堪的荒宅大門前二十米遠的位置,靜靜打量著死寂籠罩的鬼宅。
四層結構的中式建築大宅,經曆歲月的洗禮,早就破敗不堪了,也就整體架構還在。
幾乎能淹沒一切的野草老樹青藤,將四層老宅從上到下的包圍其中,要不是還顯露著一塊塊的牆壁,這地方都快要被植被埋葬了。
斑駁的牆壁述說著過往的曆史。
用陰森恐怖四個字來形容這個時間段的東山鬼宅,再適合不過了。
在我眼中,鬼宅是另一番場景。
眼力穿透部分黑暗,隱約看到,那三樓四樓顯露在外的窗口處,隱隱站著幾道黑影。
恐怖黑氣在這些臟東西的左近盤旋,浸染。
看不清,我卻能感受到冰涼無情的眼神透過空間的阻隔,落到我們這一隊人的身上。
等我想要細看,黑影齊齊一閃,消失不見了,隻有黑洞洞的窗口,在老宅上顯露著,宛似一張張惡魔的大口,不僅吞噬了光線,還吞噬了無數生命。
渾身發毛,我的心往下跌:這老宅中,不止一隻邪祟!
這份認知讓我心頭驚兆狂暴響動,危險的提醒,讓心神跟著震動。
我緩緩回頭,看到炫雲師太閉上眼,雙掌合十,一個勁兒的念叨著‘佛祖保佑’,她的身軀在細微的顫抖。
古漢川的表現比之眩暈師太好不到哪裏去,滿頭都是冷汗,他震驚的瞪大眼睛,那眼睛隱隱迸射精光,顯然,正全力驅動獨家的陰眼。
或許,他看到的比我還要清晰一分。
他顫栗的程度,比眩暈師太還要大上一分。
我默默的收回目光,轉頭看向黑暗籠罩的死宅,心知肚明:眼下,沒有回頭路可走。
我們接下委托的時候,就牢牢綁定了此事,因果已成,任憑王鐵膽三人邪氣暴斃而亡的話,我們各自的運勢都將受到重大影響,會遭受魂靈重創。
那以後,就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了,這對陰陽師傅們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浮哥,我們,非進不可嗎?眼下回頭,可以不?”
王鐵膽湊到我身邊,以極低的音量說著,若是有可能,他真的想離這鬼地方十萬八千裏遠。
“你覺著呢?”我回頭,沒好氣的瞪了這廝一眼。
他苦著臉欲言又止,到底沒再吱聲,隻是,臉色比死人好看不到哪裏去。
我示意大家夥就地修整一會。
眾人打開塑料布鋪地,盤坐,掏出壓縮餅幹和麵包默默吃著。
入內之前得補充一番食物和水分,提升點陽氣。
王鐵膽吃了個午餐肉罐頭,又灌了半瓶子礦泉水,驚駭的情緒得到緩解,眼神幽沉下來,看起來極為複雜。
我吃著麵包,看了近在咫尺的大塊頭一眼,低聲問:“你小子,想什麼呢?”
王鐵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用隻有我能聽到的音量回答:“想我娘了。”
我眼神不由一暗,在王叔那兒聽過一嘴,他的結發妻子在五年前遭遇意外,去世了。具體過程沒講。
王鐵膽十五六歲就沒了親娘,眼下,他自身又落入生死難料的地步,想娘是正常反應。
我不知如何安撫他,隻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
王鐵膽低著頭,語聲低沉哽咽:“五年前,我們一家子出外旅遊,去攀爬八水關蓮花峰,我叔也在。
在懸崖鐵索上行走,我眼睜睜的看著娘和叔叔失足落下懸崖!
我和爹就在後頭,讓我們不理解的是,為何娘和叔叔身上的安全繩斷裂了?
他倆先後跌落懸崖,慘叫驚天,遊客都被嚇到了。
我叔叔可是體育健將攀岩達人,竟然慘死在懸崖之下,真是諷刺。”
“事後,景區監控拍的清晰,我娘身上的安全繩突然斷裂,她失足落下時,下意識的伸手,將位於前方的叔叔給扯住,叔身上的安全繩也斷了......。
三天後才將他們的屍體找到,粉身碎骨的,都沒個人樣兒了,我和爹哭著將屍體運回來,那一段時日,真是夢魘。”
王鐵膽壓製著哭聲,雙手抱住頭,將頭埋在膝蓋之間。
我的心情無比沉重:“難怪這小子不好好學習,不務正業,在社會上混著,感情,五年前親眼目睹兩個親人意外死亡的慘況,他之後的反應,隻是為了減輕心理痛苦罷了。
這等打擊下沒有自尋短見,都算是堅強的了,是個苦命人啊。”
想起自家黃河女屍保命的離奇經曆,我更同情這廝了。
“你娘的在天之靈會保佑你的,你得支棱起來,是死是活就看今夜了;我不敢說保你性命,卻會竭盡全力,這點你放心。”我低聲安撫。
“浮哥,謝謝你。”王鐵膽抬頭,眼睛通紅。
我重重的拍他肩膀一下,示意他振作,他狠狠點頭。
某刻,我抬起手腕看向機械表,時間指向二十二點。
揮手示意下,眾人起身,隨我接近那早就沒有了門扇的老宅大門。
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大門橫梁處,心頭揪緊。
二十二點整。
大門橫梁毫無動靜,陰眼視野中,並沒有鬼節鬼夜直播時出現的白衣黑發吊死女。
我們緩緩穿過大門,毫無異常。
正在此時,我心頭猛地一跳。
下意識的扭頭去看那大門橫梁,陰眼視野傳來的畫麵,讓我於那一霎間,宛似血液凍僵!
隻見一枯瘦慘白的手臂,極為突兀的出現在橫梁上,那慘白手上的五根指甲,漆黑的宛似墨染一般,正‘哢哢’的抓撓著橫梁。
其食指上帶著一枚紅寶石戒子。
更上方位置全是白霧,將手臂之上完全籠蓋,看不到全貌。
隻這突兀出現的恐怖手臂,就帶給我無盡的視覺衝擊。
在陰眼視野中,高清展現出畫麵來,怨氣之重,難以想象。
眾人看我驚怖的樣子,都扭頭向後方大門的橫梁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