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臟,又爛。
這四個字,好比四把淬了劇毒的鋼刀,狠狠紮進了薑音的血肉裏。
她的身體猛地一僵,連腳上那點痛楚都變得麻木了。
他是在說她的腳。
也是在說她這個人。
一個亡國公主,一個任人踐踏的宮婢,在他眼裏,可不就是又臟又爛麼。
他折磨她,羞辱她,讓她看他為別的女人作畫,最後還要用最惡毒的言語來剖開她的心。
薑音的眼前陣陣發黑,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
她卻硬生生地將那口血咽了回去。
她不能倒下。
更不能在他麵前示弱。
墨忱很不喜歡她這副死人般的平靜。
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讓他胸口那股邪火燒得更旺,卻無處發泄。
他猛地鬆開手,將她往旁邊重重一推。
“滾。”
他的聲音裏滿是厭棄。
薑音被他推得一個踉蹌,險些從書案上摔下去。
她掙紮著,想自己爬下來。
可她的腳根本無法受力。
墨忱就那麼冷眼看著,沒有半分要幫忙的意思。
最後,還是守在殿外的劉福明聽見動靜,硬著頭皮進來,喚了兩個小太監,才將她從高高的畫案上架了下來。
“陛下沒吩咐,奴才們也不敢動。”
劉福明壓低了聲音,滿是歉意。
薑音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事。
她被重新架回那頂小小的轎攆裏,抬出了乾清宮。
轎簾落下的一瞬間,她看見墨忱轉身,背影孤絕,重新拿起了畫筆。
他要繼續為他的阿鳶作畫了。
那一夜,墨忱破天荒地沒有批閱奏折。
他獨自一人坐在空曠的大殿裏,對著那副尚未完成的畫,喝了一壇又一壇的烈酒。
酒意上湧,他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時的北域。
那裏風沙漫天,卻有他此生最溫暖的光。
他天資聰穎,熟讀史書國策,很快便成了定北侯府最得力的臂助。
他幫著定北侯府治理北域開墾荒田,疏通河道讓那片貧瘠的土地,第一次出現了豐收的景象。
可這一切卻成了京城裏那位的眼中釘。
一道聖旨派來了所謂的協理官員高墨,說是協助實則是為了架空定北侯府的權力。
自那以後天災人禍,連綿不絕。
新修的堤壩無故決堤淹了萬頃良田。
儲備的糧倉深夜走水燒得一幹二淨。
他知道這都是那位皇帝的手段。
就在他心灰意冷幾欲被絕望吞噬時,一個女孩闖入了他的世界。
是北域齊縣縣丞的女兒淩鳶。
她會捧著熱乎乎的肉餅在他查探災情時偷偷塞給他。
她會在他被高墨構陷,受了鞭傷後,笨手笨腳地為他上藥,哭得比他還傷心。
她的笑,好比北域最烈的陽光,驅散了他心底所有的陰霾。
他想,等他有了足夠的力量,定要娶她為妻,護她一生一世。
可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道和親的聖旨,便將他所有的夢都擊得粉碎。
如果不是薑音的父皇,為了打壓定北侯府,竟將他心愛的姑娘,當成一個物件,封為公主送去了塞外。
畫麵一轉。
阿鳶一身嫁衣,站在漫天風沙裏,哭著對他搖頭。
“墨忱,別來。”
“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