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氣得臉色發青,猛地一拍桌子:“你們...你們怎麼敢這麼說話!”
而我,在聽到這惡毒詛咒的瞬間,身體幾不可查地繃緊了一下。
不是害怕,而是前世的陰影與現實猛地重疊,父親積勞成疾卻舍不得買的藥,我抑鬱後吞下的藥片......那些苦澀的味道仿佛再次哽在喉嚨。
但我迅速穩住了自己。
我沒有後退,反而迎著那男人憤怒的視線,聲音冷了下去:
“叔叔,您咒我買藥吃?”
我重複了一遍,目光轉向臉色發白的張偉:“真巧,我爸就是因為舍不得買藥,硬扛著幹活,才把身體徹底拖垮的。”
“您口口聲聲說家裏困難到必須靠鬧來搶這筆錢,卻舍得讓兒子穿近千塊的球鞋,戴名牌手表上學?”我的視線重新回到那對父母身上,看到他們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怔愣和懷疑。
張偉猛地抬頭,驚恐地看了我一眼,又慌亂地看向父母,喉嚨動了動,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父親的氣勢終於被壓了下去,張了張嘴,沒能立刻反駁。
李老師趁此機會,上前一步,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你們都聽到了?這件事根本不是補助的問題,是你們家庭教育的問題,現在,請你們立刻離開辦公室,補助申請按學校規矩辦。如果再這樣無理取鬧、甚至辱罵學生,我會直接向學校保衛處報告!”
這一次,那對父母沒有再衝上來。
就在張偉父親不甘的目光死死釘在我身上時,一個急切的聲音突然從辦公室門口傳來:
“小浩!”
我猛地轉過頭,看見父親略顯佝僂卻急切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顯然是接到李老師的電話後,忙趕來的。
“爸。”我下意識叫出聲。
父親大步衝了進來,甚至沒顧得上和老師打招呼,一把將我拽到他身後,用自己不算寬闊的身板完全擋住我。
“那錢,我們家不會讓!”
父親的聲音因憤怒而有些沙啞,卻異常堅決:“我兒子憑實際情況、按學校規矩申請的,憑什麼讓?”
他目光掃過對麵那對臉色難看的夫妻:“買藥吃?嗬,我們窮人家命硬,吃就吃了,倒是你們,兩個大人,合起夥來欺負我一個兒子?你們還要不要臉?!”
張偉父母或許能對著我這個學生胡攪蠻纏,但在另一個同樣被生活磨礪過的成年人、尤其是一位護犢的父親麵前,他們的氣焰頓時矮了一截。
李老師也適時上前,冷聲道:“張偉家長,請你們立刻離開,否則我立刻叫保衛科!”
張偉的父親臉上掛不住,拉扯著自己的妻子,嘴裏還不幹不淨地嘟囔著:“行,你們狠......我們走著瞧......”
最終,他們在極其難堪的氣氛中,被李老師“請”出了辦公室。
門一關,父親立刻轉過身,雙手抓住我的肩膀,上下仔細打量:“小浩,他們動手沒有?罵你啥了,嚇著沒?”
我看著父親焦急的臉,那雙因常年勞作而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滿是擔憂。我努力扯出一個讓他安心的笑:“爸,真沒事。”
李老師也走過來,語氣帶著寬慰:“李浩爸爸,您別太擔心,李浩這孩子非常冷靜懂事,是我們班最優秀的學生。”
父親聽著老師的肯定,緊繃的神情才稍稍放鬆,連連道謝:“謝謝李老師,多謝您護著我家小子......”
我看著父親和李老師低聲交談的樣子,看著他微駝的背脊,一股酸楚而滾燙的情緒猛地衝上心頭。
幸好。
幸好我重來了。
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我的家人!
補助名單最終公布,沒有任何意外,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下午,全校師生在操場集合,舉行簡單的補助發放儀式。我站在班級隊列裏,等待上台,能清晰地聽到身後不遠處幾個男生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是以張偉為中心的那個小圈子。
“嘖,某些人這下舒服了,踩著兄弟上去,還真有臉上台。”
“表麵仗義,背後插刀,玩得真溜。”
“偉哥你就是太實在了,才被他這麼陰......”
聲音不大,卻像針一樣紮過來。張偉沒有參與議論,隻是陰沉著臉,嘴角掛著一絲冰冷的弧度。
就在這時,班主任李老師麵色嚴肅地穿過隊列,徑直朝我們這邊走來。原本低語的幾個男生立刻閉上了嘴。
我們都以為李老師是來維持紀律,或是通知我準備上台的。
然而,她卻停在了張偉麵前。
李老師的手中拿著一張薄薄的文件紙,她的目光沒有任何溫度,平靜地落在張偉驚愕的臉上。
“張偉,”李老師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周圍每一個人的耳中,“你提交的自願退學申請,學校方麵已經審核通過了。這是批準通知,你確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