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皆知,蘇家那位從鄉下來的老太太一進門,就立下鐵規:全家上下每日開銷不得超過十塊錢。
她禁止傭人采購新鮮食材,每日親自去菜市場撿拾爛菜葉與發臭的肉。
不允許使用自來水,命令所有人去郊外河裏洗澡。
甚至強製切斷所有電源。
蘇婉腦海中浮現出童年時母親攥著空藥瓶、以死相逼令她順從的畫麵,沉默著帶頭將空調遙控器狠狠砸碎。
“從今日起,蘇家一切事務由老夫人定奪,任何人不得違抗!”
唯有周京延死死擋在電閘前,厲聲反對:“絕對不行!我爸還靠著呼吸機維持生命!”
蘇母眉眼刻薄,一把將他推開,強行關閉總電源:“我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聽說過誰不會呼吸!我看你就是想偷吹空調!”
呼吸機發出尖銳刺耳的警報聲,周京延臉上血色盡褪。
電話鈴聲驟然響起,蘇婉接聽後神色突變。
“京延,公司有緊急事務,我必須馬上處理。
別擔心,呼吸機有備用電源,爸絕不會有事。”
她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決絕轉身離去,任憑周京延如何撕心裂肺地哭喊都無動於衷。
蘇母的冷笑像淬毒的刀子:“早就說了,世上哪有人不會呼吸。”
微弱求救聲從房裏隱約傳出,周京延心臟猛地抽痛,發狠撞開蘇母衝進房間。
病床上,父親痛苦地睜開眼,拚命朝他伸出手,氧氣麵罩下幹裂的嘴唇艱難顫動。
周京延撲到床邊全力辨認,終於在父親閉眼前讀懂了那句無聲的遺言:“京延......救救我......”
呼吸機徹底停止運轉,曾經溫柔撫摸他頭頂的那隻手重重垂落。
他怔怔望著眼前景象,心臟仿佛被生生撕裂,疼得幾乎窒息。
十分鐘前,周京延還溫柔地為父親擦拭臉頰,輕聲說著等他病愈後的美好憧憬。
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周京延眼前浮現蘇婉決絕離去的背影,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滾落。
三年前,周京延父親病危,急需呼吸機續命。
但醫院資源緊張,所有呼吸機都已占滿。
絕望之際,是蘇婉路過,輕飄飄扔下一句:“把我VIP病房那台呼吸機給他。”
後來周京延才得知,救他父親的恩人竟是雲城最年輕的女富豪蘇婉。
再後來,蘇家遭對手聯合圍剿,瀕臨破產。
蘇婉背負天文數字的債務,被追債人逼至絕境,絕望地踏上高樓邊緣。
是周京延聲嘶力竭的勸說,將她從死亡邊緣拉回,傾盡全力支持她重整旗鼓。
他不眠不休地繪製設計圖,作品一經推出便引爆市場,賺取百億利潤,力挽狂瀾讓蘇家重返豪門之列。
蘇婉也被周京延的堅韌深深吸引,對他展開瘋狂追求。
得知他父親病重,她不惜重金從國外請來頂尖醫療團隊,隻為讓他安心。
聽說他崇拜著名設計師Z,她動用人脈購得大師親筆簽名,作為生日禮物贈與他。
最驚險那次,對手在刹車片上動手腳,車輛瞬間翻覆,她將他緊緊護在懷中,自己的半邊肩膀卻被鋼筋貫穿。
周京延終於被她打動,點頭應下入贅蘇家的請求。
新婚之夜,蘇婉甚至拿出一份離婚協議書,女方簽名處早已簽好她的名字。
她深情款款許諾:“若將來我辜負了你,你就用它離開我。”
婚後她將他視若珍寶,雲城人人豔羨:“要娶當娶蘇婉。”
直到那日,蘇母因舍不得開空調在鄉下老家中暑昏迷,被蘇婉接進城。
她怒目圓瞪,一把扯下周京延的手表:“我們蘇家看日頭認時辰!你一塊表夠我吃一年,立刻退掉!”
更讓周京延震驚的是,平日連他掉根頭發都心疼不已的蘇婉,竟對他手臂上紅腫的抓痕視若無睹,甚至理直氣壯道:“京延,媽不喜歡,你就退了吧。”
周京延嘴唇顫抖:“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
蘇母聲音尖利刺耳:“那又怎樣?你知道我為了把阿婉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嗎!”
而蘇婉一句反駁都沒有。
蘇母因苦慣了,極度厭惡奢靡,更強硬規定:“往後整個蘇家,每日花銷不得超過十塊錢!”
蘇家上下苦不堪言。
如今,更是害死了他父親......
淚水流盡,周京延嗓音沙啞:“管家,聯係殯儀館。”
管家麵露難色:“先生,每日額度隻有十塊,不夠支付殯儀館費用......”
周京延咬緊牙關,背起父親準備上車,卻無法啟動。
“老夫人說開車耗油,命人把所有車油都抽幹了。”
管家遲疑道。
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周京延掌心被指甲掐得生疼。
閉上眼,他強撐著背起父親徒步走向殯儀館,抵達時渾身濕透,仿佛剛從水中撈出。
工作人員詫異地看著他:“火化費用兩百元。”
周京延刷卡,所有銀行卡均顯示凍結。
他這才想起,蘇母為嚴格執行規矩,下令鎖了所有人的卡,如今他身無分文。
工作人員目露憐憫,墊付了費用。
火化結束,昔日溫暖化作冰冷骨灰盒。
渾渾噩噩回到蘇家,望著昏暗的別墅,心口仿佛被掏空,痛得周京延雙眼模糊。
打開抽屜,離婚協議書靜靜躺在其中。
他利落簽下姓名,聯係律師,眼底一片決絕。
“李律師,我要離婚。”
“好的先生,一個月離婚冷靜期後,您就能恢複自由。”
電話掛斷,周京延立刻預訂一月後出國的機票。
這一次,他要永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