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段流箏整個人如墜冰窖。
她僵硬轉過頭,看著沈硯辭嘴角明顯流露出的初為人父的喜悅。
一顆心跌進深淵穀底。
顧清螢懷孕了。
孩子是沈硯辭的。
所以他不僅欺騙她,背著她和顧清螢偷情,甚至還有了孩子!
恍惚間,流箏突然想起前段時間,好幾次親熱時,她主動提出不做措施。
然而每次沈硯辭都會找理由拒絕。
當時她還很意外,“你不是很喜歡小孩嗎?你不想跟我要孩子?”
“誰說我不想和你生?”
沈硯辭將她摟進懷裏,語氣溫柔:“隻是你現在年紀還小,我不想讓你太早吃當媽媽的苦。”
“可是——”
“更何況,你本來就是個事業心極強的人。這時候要是懷上寶寶,因此耽誤你的事業,我會自責的。”
那時的流箏感動極了,靠著他胸膛,眼眸濕 潤:
“那你......不想早點有個寶寶,早點當爸爸嗎?”
“比起要孩子,我更在意的是你。”
......
回想起那些場景,段流箏雙眸驟然冷下來。
原來不是不想要。
是早就已經跟別人懷上了!
流箏心口一陣又一陣地發涼。
她目光陰沉,一動不動盯著身旁滿眼都是顧清螢,眼含笑意的沈硯辭。
察覺到身側的視線。
沈硯辭下意識轉過臉,正好撞見段流箏麵無表情的臉。
他有些慌亂,很快語氣討好解釋道:
“老婆,清螢她剛懷孕,醫生說她身子虛弱需要精細照顧。搬到我們這邊來,也好有個照應。你......沒生氣吧?”
段流箏靜靜看著他,好半天才勾起笑:
“懷孕確實是大事,我自然不會生氣。隻是你這麼上心,不知道的還以為孩子是你的呢。”
沈硯辭神色微僵,表情極其不自然:
“怎麼可能?這種玩笑話不能亂說!”
“最近聿修要住在這邊,清螢是他太太,自然也得跟著一起。”
“聿修,你說是吧?”
始終看戲的沈聿修怔愣片刻,很快挑起眉梢:
“對,大哥說得都對。”
段流箏沒心情再看這三人演戲,拎著包上樓回房補了個覺。
再醒來,已經是傍晚飯點。
餐桌上,傭人端上來一盤冬瓜炆魚。
顧清螢剛要動筷,便被坐在主位的沈硯辭溫聲阻止:
“冬瓜性寒,你懷著孕,盡量別吃。嘗嘗魚肉,味道還不錯。”
說著,他自然而然用筷子撥開冬瓜,剛要替顧清螢夾魚肉。
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抬頭,正好撞進段流箏那雙黑漆漆的眼睛。
他心頭猛地一跳,表情僵硬欲開口解釋——
“老公,你最愛的鬆茸燉花膠,多吃點。”
段流箏一臉甜笑,拿公筷往沈聿修的碗裏夾了菜。
動作親昵又自然。
霎時間,餐廳裏變得死一般沉寂。
在場三人都明顯愣了一下。
尤其是沈硯辭,臉色變得鐵青。
至於沈聿修......
他手裏還捏著餐具,稍稍側過身,一隻手撐著下巴,看向流箏的視線似笑非笑,饒有興致。
“怎麼了?”流箏佯裝不明,“幹嘛都這麼看著我?我臉上有東西嗎?”
沈聿修沒吭聲,笑得意味不明。
沈硯辭捏緊筷子,神色難看到了極點:“老婆,你怎麼連我都認不出了?坐在你對麵的是聿修!”
此話一出,段流箏故作驚訝:
“哎呀,原來是我搞錯了。怪我,誰讓你們兩兄弟長得這麼像?換了家居服就更難辨認了。”
“況且......我看你對弟妹這麼上心,又是挑魚肉又是夾菜的,還以為你才是她的丈夫呢。”
最後一句話令沈硯辭有些尷尬。
他微咳了一聲,解釋有些無力:“我隻是順手......”
“是嗎?”
段流箏彎了下唇,沒再糾纏這個話題。
接下來這頓飯,在場人都吃得各懷心思。
出了口氣,流箏反倒有了些胃口。
隻是飯吃到一半,偶然抬頭,才發現沈聿修一直拿意味不明的眼神看著自己。
即便發現流箏看了過去,他也不挪眼,反而挑眉,輕笑。
微妙中帶著股難以言說的曖昧。
直到沈硯辭和他搭話,他這才慢悠悠收回頗有深意的目光。
*
半夜,段流箏睡得有些不踏實。
昏昏沉沉醒來,才發現平時常亮的小夜燈不知何時被關掉了。
下意識摸了摸身旁的枕頭。
空空蕩蕩,一片冰涼。
沈硯辭不在。
流箏心下一沉,掀開被子下床,光著腳,憑著記憶朝燈開關的方向摸索——
然而沒走幾步,手肘不慎撞倒桌上的水杯。
段流箏還沒反應過來,赤腳就已經踩進了尖銳的玻璃碎渣裏。
一股鑽心的刺痛從腳底傳來。
流箏疼得下意識悶哼了一聲,額頭瞬間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她強忍著疼,一瘸一拐摸索著走到房間門口。
可就在她拉開門的瞬間,整個人立刻僵在了原地。
隔壁客房的房門大敞,過道的燈光折射落在床上赤身糾纏的兩人身上。
“呀,輕一點,硯辭......”
“叫我什麼?”沈硯辭雙手握著顧清螢的小腿,半哄半警告地問:“好好想想,到底該叫我什麼?”
“老......老公......”
“乖~”
沈硯辭明顯很滿意這個稱呼,連動作幅度都大了一些。
顧清螢緊緊摟著他的脖子,臉頰潮 紅:“你半夜出來找我,萬一被流箏姐發現怎麼辦?”
“怕什麼?她已經睡了,沒那麼容易醒。就算醒了,房間的夜燈我都關了,她有夜盲根本出不來。”
沈硯辭一把將顧清螢撈起來,“再來一次。”
“哎呀,輕點,別傷著寶寶。”
......
床鋪因兩人的動作發出吱呀的響聲,混合著男女的呻 吟與喘 息。
像一把鋒利的錐子,一聲一聲狠狠鑿進段流箏的心臟,頓時鮮血淋漓。
沈硯辭明知她患有夜盲。
明知她身處沒有光線的房間時,與盲人無異,隨時都有撞傷的可能。
可即便如此,為了能順利和顧清螢偷情,為了不被她發現,不惜把她視為眼睛的夜燈關了。
絲毫不顧及她會不會因此受傷!
段流箏的心像是被浸在了冰水裏,冷到幾乎快失去知覺。
她咬了咬牙,一瘸一拐走到了客房門口。
伸手,握住門把,接著猛地往裏一推——
正熱火朝天的兩人聽見動靜,應聲回頭,瞬間嚇丟了魂。
沈硯辭立刻從顧清螢身上爬起來,慌慌張張拿枕頭遮住重點部位。
張了張嘴,剛要開口辯解,就聽見段流箏慢悠悠的語氣:
“聿修,你都是快要當爸爸的人了,也不知道節製一點?”
沈硯辭怔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僵硬笑道:“是,嫂子......嫂子提醒得對。”
“對了,你們看見硯辭了嗎?我醒來沒見到他。”
沈硯辭舔了舔唇,結結巴巴明知故問:“大哥......大哥他不在房間嗎?”
段流箏看著他那拙劣的演技,心底一陣發笑,表麵卻沒揭穿:
“沒有,不知道他去哪了。聿修,把你手機借我,我給他打個電話?”
一聽這話,沈硯辭臉色一白。
手機拿出來,不就直接穿幫麼?
他舔了舔唇,“我、我手機沒電了......”
“是嗎?這麼巧?”
“是......是啊......”沈硯辭扯著唇,笑得卻比哭還難看。
認識沈硯辭這麼多年,流箏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驚魂未定又狼狽的模樣。
害怕嗎?
既然害怕,為什麼要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呢?
流箏嘲諷勾起唇,心裏卻沒有因出了口氣而變得舒坦。
她掃了一眼房間。
地板上男女的貼身衣物和用完的避孕 套隨處可見。
空氣裏還殘留著那股黏膩的味道,令人作嘔。
流箏不想繼續在房裏待,隨便找了個理由離開。
回房間處理完傷口,躺上床不久,沈硯辭就回來了。
他輕手輕腳爬上床,從背後將流箏摟進懷裏,身上帶著的那股刺鼻的香水味迅速鑽入鼻尖。
段流箏睜開眼,將他的手拉開。
“老婆,我剛剛去書房開了個視頻會議。”
段流箏沒接話。
“你沒生我氣吧?我真的隻是去工作。”
“睡覺吧,我困了。”
沈硯辭鬆了口氣,“好,老婆晚安。”
聽見身後傳來平穩的呼吸聲,段流箏閉了閉眼。
忍了一整天的眼淚在這一刻終於決堤。
傷心、委屈、失望以及憤恨,如同一根根極細的銀絲線,反複纏繞絞緊她的心臟。
疼得她快要不能呼吸。
淚水模糊視線,她抬頭望著忽明忽暗的窗外。
六天,還有六天,一切就都結束了。
*
翌日,沈硯辭早早去了公司。
段流箏待在臥室,整理東西。
將她曾經視若珍寶的合照,情侶用品,定情信物......全部丟進鐵桶燒了個幹幹淨淨。
隨後又將這些年沈硯辭送自己的名貴珠寶,全部低價折現。
跟沈硯辭在一起這麼多年,這些都是她應得的,不要白不要!
處理完一切已經是傍晚,段流箏簡單收拾了一下,拎著包出了門。
抵達咖啡廳後,她在靠窗的座位坐下。
她和晶銳科技的老總約好了,見麵聊聊二代芯片出售的事。
剛落座不久,服務員就領著人走了過來。
段流箏起身,正要打招呼。
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
她整個人一怔,“怎麼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