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動作?”駱養性背後一涼。
李若璉半眯著眼睛,神情冷峻卻語氣淡然:“具體什麼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皇上說了——要讓錦衣衛,重新變成那個讓百官聞風喪膽的存在。”
話落,他衝駱養性拱了拱手,轉身離去:“多謝款待,下官公務在身,告辭。”
他腳步幹脆,身影利落,像一把剛出鞘的利劍,毫不拖泥帶水。
駱養性望著他的背影,臉色變幻不定,最終低聲一喝:
“來人!”
門外,一個心腹立刻推門而入:“都督有何吩咐?”
“馬上查!查清楚那批信件裏都有誰的名字!另外,給我傳話下去,咱們的人,全都低調一點,最近誰要敢出亂子,老子第一個拿他開刀!”
“是!”
駱養性頹然坐回椅中,仰頭將杯中酒一口飲盡,喃喃自語:“這李若璉......是真不好對付啊......”
......
醉雲樓外,夜風拂麵。
李若璉剛踏出門,孫光便迎了上來,低聲問:“大人,那隻老狐狸沒刁難您吧?”
“他還不敢。”
李若璉冷哼一聲,眼中寒光一閃:“但這老狗不安分。你傳令下去,這幾天盯緊點兒。京裏......怕是要亂了。”
“明白!”
“還有,那批信件和賬本,別出任何差錯。明兒一早,我要親自送進宮。”
“您放心,兄弟們輪班守著,一隻螞蟻也別想接近!”
......
同一時刻,京城另一角——錢謙益府邸,書房燈火未熄。
十餘人圍坐一堂,空氣沉悶得像壓了鉛。
錢謙益麵色陰沉,緩緩開口:“諸位,今夜叫大家來,不是閑話家常。隻想問一句——這天下,接下來該怎麼變?”
左光鬥火氣正盛,第一個開口:“皇上今天這一手,夠狠。前腳賜秦良玉尚方寶劍,後腳就讓李若璉抄家。這擺明了,是要把刀架到咱們脖子上來!”
“哪是架刀?”黃道周狠狠一拍桌子,“分明就是磨刀霍霍要開宰了!魏忠賢那個老閹人遲遲不回京,張家口又在搞什麼鬼?別等風暴刮起來,咱們一個個被連根拔了!”
“坐以待斃不是辦法。”錢謙益咬著牙,眼中寒光畢露,“我收到確切消息,韓老先生已在路上,三日內抵京!隻要他一到,咱們就有主心骨了!”
“韓爌要來?”這話一出,滿屋子人頓時精神一振。
韓爌,前任首輔,士林共主,士大夫的旗幟。隻要他還在,朝中清流就不會倒!
“我已派心腹迎接他,一有動靜,立刻彙報。”錢謙益眯起眼,“到時候,咱們就能跟那幫閹黨好好鬥一鬥了!”
“問題是——皇上信得過咱們嗎?”有人低聲問道。
“他太年輕了!”左光鬥接口道,“年輕人容易被蒙蔽,魏忠賢現在是蠱惑人心,搞得君臣離間!”
“所以我們要讓皇上看清楚真相。”錢謙益咬牙切齒,“從明日起,言官輪番上書,一天一篇奏疏,把魏忠賢的罪狀寫得天怒人怨!”
“奏疏不夠!”黃道周低聲補充,“還得在京中放風,說皇上是被迷惑,才做出這些錯事。我們是在幫他認清忠奸。”
“這......”有人遲疑,“這是不是妄議聖上了?”
“妄議?”錢謙益冷笑,“這叫扶君正道!閹黨當道,國將不國,咱們若還裝聾作啞,才真是罪該萬死!”
眾人正說著,角落裏的史記事忽然開口:
“列位,上疏和造勢隻能拖延,不能止血。依下官拙見——要想真正掌握主動,咱們得往宮裏派人。”
“什麼意思?”眾人一怔。
史記事嘴角一勾,低聲道:“我是光祿寺的人,管的是宮中膳食。若趁這個機會,把我們的人安插進去,那皇上的動靜......不就盡在掌控了嗎?”
此言一出,眾人眼前一亮。
“妙計!”左光鬥拍桌大笑,“這一步若能走通,咱們就等於有了眼睛和耳朵!”
“不過,這事必須萬分小心。”錢謙益立刻警告,“上次那個宮女出事差點壞了大局,這次用人,一定要幹淨、可靠!”
“放心。”史記事胸有成竹,“這批人,我親自挑,保管萬無一失。”
“那就這麼定了!”錢謙益站起身來,“這一次,咱們不是為個人,是為天下蒼生,是為大明江山!”
“為了大明!”
他們慷慨激昂,商議著種種細節,卻不知道,就在他們頭頂的書房房梁上,一個黑色的影子將他們所有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得清清楚楚。
等到眾人都心滿意足地散去之後,這個黑影才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滑下房梁,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一個時辰後,金鑾殿。
朱由檢還在燈下批閱著堆積如山的奏章,王承恩邁著小碎步,輕聲稟報道:“皇爺,方正化求見。”
“讓他進來。”
方正化快步走進大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奴婢叩見皇上。”
“起來吧,有什麼新消息?”
方正化不敢耽擱,立刻將剛才在錢謙益府上偷聽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向朱由檢作了彙報。
朱由檢聽完,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笑容:“韓爌要來?好啊,來得正好!朕正愁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把他這個前朝的毒瘤給挖出來呢,這下可是他自己送上門來了!”
“皇上,他們還要發動言官,輪番彈劾魏公公,還要散布謠言,說您......”
“讓他們鬧。”朱由檢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跳梁小醜而已,跳得越高,才摔得越慘。朕倒要看看,他們這幫自詡為國為民的君子,到底能鬧出什麼花樣來。”
“那......史記事說要往宮裏安插眼線......”
朱由檢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這個倒是要防著點。承恩!”
“奴婢在。”
“傳朕的旨意下去,從今天起,所有進宮的人員,都要給朕嚴加審查!特別是光祿寺那邊送來的人,給老子盯緊了,一個都不能放過!”
“奴婢遵命!”
朱由檢又轉頭對方正化說:“你的人,繼續給朕死死地盯住東林黨那幫人。他們的一舉一動,朕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