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空!”
蘇日勒高聲道,還衝他晃晃藥瓶,“有人等我回去呢!”
老張於是呸了聲,又埋頭縫針。
“呸,可把他美的!小同誌你看看,你看看顧問的這個行為叫什麼?”
“叫......一見鐘情?”
“狗屁!這叫見色起意,孔雀開屏!”
老張氣鼓鼓的說道。隻是眼前這小同誌老家在齊齊哈爾,也算半個內蒙人,從小到大是沒見過孔雀的,老張怕他聽不懂這個比喻,便又解釋道:
“就是說顧問這人快有媳婦了,就巴不得跟所有人都炫耀下,跟孔雀開屏一個道理!”
不過老張嘴上罵罵咧咧,心裏卻也擔心。
兵團裏講規矩,知青報到要登記,遣返原籍也不能馬虎,他雖不知昨晚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但總歸算是個事故,組織會嚴肅處理。
殊不知,此時蘇日勒已經站在政委辦公室裏,雙手抱胸,說:“材料在這。收人。”
政委孫援朝放下搪瓷缸子,拿過白之桃的材料翻翻看,眉頭越皺越緊。
介紹信上的鋼印是真的,體檢表齊全,也沒什麼問題,其他知青辦的批文更是一絲不苟,隻是有個地方......
——在看到白之桃家庭成分的時候,政委立刻就想起來了。
這個姓白的知青,正是昨晚被拒收的那一個,是托關係來的。
本來今年兵團征收的知青名額就已經滿了,也不知打哪兒又說要來個上海知青,上麵給了幾份文件,說是鼓勵資本家後代積極下放改造,要給狗崽子洗心革麵的機會,過時不候。
誰知白之桃偏不走運,遲到了。
政委為難的看看蘇日勒。
“這個,蘇日勒顧問啊......這個小白同誌呢,我們怕是沒辦法接收她咯。”
“理由。”
“你看下她成分呀,她家已經不是地主這麼簡單了,是走資派。她能來這邊,本來就已經是組織寬大處理了,結果她沒趕上報到,影響很不好,我們是不能夠給她一個人搞特殊的。”
蘇日勒俯身撐住辦公桌。
“走資派為什麼就不行?”
政委搖搖頭,盡量耐心的向蘇日勒做出解釋。
“顧問,咱們內蒙消息是要閉塞一點的,所以你可能還不知道:所謂資本家,就是虎豹豺狼,是群眾裏的叛徒和毒瘤,必須嚴懲。小白同誌是資本家後代,就是狼崽子。如果我們給敵人太多機會,那就是給我們自己背後留破綻。”
蘇日勒用力握住木桌邊角。
他臉上半分表情也無。
高大身影極具威壓,政委略感不適,不由往後縮了縮。
“......所以說,顧問呐,這個事情呢,你就不要插手了。”
“可她昨晚高燒,差點死了。”
突然,蘇日勒從喉嚨裏擠出這樣一句。
他心想到白之桃蒼白虛弱的臉,巴掌大小,他一手就能完全蓋住。
還狼崽子呢。
哪有狼崽子長那麼乖的。
他一想,就忍不住側過臉輕嗤了聲,政委也不知他心情好還是壞,就當他不服,便又勸道:
“顧問,總之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你以後也少和這種壞成分的人混在一起,不然對你影響不好。”
蘇日勒頭臉不動,眼睛轉過來。亮金的顏色,有點兒像狼眼。
“政委,平時我也沒少搞特殊。”
“你不一樣,你是戰鬥英雄,是咱們軍民團結的模範,怎麼能和這種資本家的狗崽子相提並論呢?”
蘇日勒了然,就笑笑站直身子。
“明白了。”
“你能想明白那是最好了......”
政委欣慰不已,邊說邊抓起搪瓷缸子灌了口茶,“你今年也二十五六了,個人問題要盡早解決。等哪天騰出空,我安排個知青給你見見。人家成分特別好,祖上三代貧農......”
“——如果她是我的人,是不是就能和我一起搞特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