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礪峰就帶著勤務兵小李,直接去了區公安。
昨天他把李大牛和楊桂芳扔給公安,隻說是流氓滋事,擾亂社會治安,還沒來得及細說。
今天,他必須把事情問個水落石出。
區公安的王局長一聽是京市軍區的沈團長來了,還親自過問一樁小小的民事糾紛,立刻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親自把人迎進了辦公室。
“沈團長,您放心,這兩個人我們正審著呢!這種社會敗類,我們絕不姑息!”
王局長又是敬煙又是倒茶,態度殷勤得很。
沈礪峰擺了擺手,沒碰那煙茶,開門見山,“人呢?帶過來,我親自問。”
“哎,好,好!”
王局長立刻吩咐下去。
很快,李大牛和楊桂芳就被帶了進來。
關了一晚上,兩個人都蔫頭耷腦的,特別是李大牛,手腕還用布條吊著,看到沈礪峰,嚇得腿肚子都軟了,差點直接跪下去。
“領導,領導我錯了!我都是被這個婆娘攛掇的啊!”
李大牛一開口就把責任往楊桂芳身上推,“她說事成之後給我二十塊錢,還把她侄女嫁給我,我就是一時糊塗,財迷心竅啊!”
楊桂芳一聽就炸了毛,也顧不上害怕了,指著李大牛的鼻子就罵。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拿錢的時候你怎麼不說?現在倒把什麼都賴我頭上了?要不是你貪圖我們家秋錦的容貌,你會答應?”
“行了,都閉嘴!”
沈礪峰冷喝一聲,辦公室裏瞬間安靜下來。
他那雙銳利的眼睛掃過兩人,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壓迫感,讓李大牛和楊桂芳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那件內衣,哪來的?”
沈礪峰的聲音不響,但每個字都像錘子一樣砸在他們心上。
李大牛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楊桂芳眼神閃爍,支支吾吾,“是......是秋錦那丫頭的,就是她和大牛......”
“還在胡說八道!”
沈礪峰猛地一拍桌子,那實木的桌子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嚇得楊桂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友誼商店的防盜扣,你們當我沒見過?”
沈礪峰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冰冷,“我再問一遍,東西是哪來的?偷的,還是搶的?”
“偷”這個字眼,讓楊桂芳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在現在這個年代,偷竊,尤其還是偷友誼商店這種地方的東西,罪名可不小。
她哆嗦著嘴唇,還想抵賴,旁邊的王局長已經厲聲喝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位是軍區的團長,親自來查案,你們還敢撒謊?非要送去農場裏吃幾年牢飯才老實嗎?”
這話像滾燙的烙鐵燙在楊桂芳心上,她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可嚎啕大哭聲中,吐出的卻是連聲的尖叫和否認,“沒有,我沒有!團長,局長,你們冤枉好人呐!”
她鼻涕眼淚糊了滿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指向縮在角落的李二牛。
“是他,都是他!那件衣裳真跟我沒關係,內衣根本不是我在宋家拿的,我就隻是在秋錦房裏見過,多看了兩眼。後來那友誼商店的事,我壓根不知道!肯定是李二牛這個齷齪東西偷的,是他偷了想糟蹋秋錦,又怕暴露,這才栽贓陷害到我頭上來啊!”
“領導,我是被冤枉的啊!”
她一邊哭喊,眼神卻慌亂地在李二牛臉上掃過,帶著一絲心照不宣的急迫。
對,東西是從她箱底翻出來的不假,可那又怎麼樣?
當初找上李大牛的時候,該說的、該準備的,她早就打點好了!
楊桂芳就不信這蠢貨能扛得住誘惑,更不信他敢亂說話。
想到這裏,那驚慌之下竟又硬擠出一點底氣,哭聲裏都帶上了一點強撐出來的淒楚。
“老天爺啊,這是要逼死我這個老婆子呀!首長您明察秋毫,可別被壞人蒙蔽了呀!”
沈礪峰聽完,臉上沒什麼表情,他最恨的就是這種仗著親戚關係,在背後捅刀子的小人。
宋秋錦攤上這麼個二嬸,也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可由不得你信口胡說,偷竊友誼商店財物,夥同他人造謠誹謗,意圖強迫女同誌成婚,該怎麼處理,王局長看著辦吧。”沈礪峰站起身,不想再看這兩人醜惡的嘴臉。
沈礪峰聽完,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卻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沈團長您放心!我們一定依法嚴辦,絕不姑息!”
王局長拍著胸脯保證。
沈礪峰點了點頭,帶著小李走出了公安。
陽光照在身上,卻驅不散他心裏的那股子寒意。
楊桂芳和李大牛是解決了,但這並不能證明宋秋錦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他的。
“團長,那件內衣,我已經讓公安的同誌送去友誼商店核實了,確實是他們店裏失竊的商品。”
小李跟在後麵,低聲彙報。
“嗯。”沈礪峰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團長,”小李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咱們......還去拍電報嗎?”
“去。”沈礪峰的回答沒有絲毫遲疑。
他必須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不光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那個女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如果孩子真是他的,他不能讓自己的骨肉,管一個資本家小姐叫媽,還背著個不清不楚的名聲。
如果孩子不是他的,那他更要查清楚,到底是誰的,他沈礪峰絕不替別人背這個黑鍋。
兩人開著車,很快就到了郵電局。
沈礪峰寫好電報內容,遞給小李去辦理。
電文很簡潔,要求軍區司令部核查他那枚一等功勳章的記錄,以及半年前在金陵軍區演習後,所有途經滬市休整的幹部名單。
他需要一份確切的名單,來佐證或者推翻宋秋錦的說辭。
......
另一頭,宋秋錦在招待所裏待了一天,整個人都快發黴了。
房間小得可憐,連個能看書解悶的東西都沒有。
她除了躺著,就是坐著,要麼就在房間裏來回踱步。
腳踝的傷好了不少,至少走路不那麼疼了。
她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沈礪峰那邊調查得怎麼樣了。
他會來嗎?什麼時候來?
就在她望眼欲穿的時候,房門終於被敲響了。
宋秋錦一個激靈,心跳都漏了半拍,連忙跑過去開門。
她以為會看到沈礪峰那張冷峻的臉,可門外站著的,卻是他的勤務兵小李。
小李看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宋同誌。”
“是你啊。”宋秋錦的語氣裏難掩失望。
“沈團長讓我來接你......去個地方。”
小李撓了撓後腦勺,似乎有些緊張。
宋秋錦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去個地方?去哪裏?
是調查有結果了,要帶她去對質?還是......要把她送走?
她心裏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隻是鎮定地問:“去哪裏?”
小李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有壞事的樣子,他隻是說:“團長在等您,您去了就知道了。”
宋秋錦的心,砰砰直跳。
是福是禍,總要去麵對。
她點了點頭,回屋拿上自己的小包,跟著小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