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了，怎麼叫你呢？”沈照野打開帶魚罐頭放在它麵前，轉過頭問道，“你有名字嗎？”

它睜開貓眼，看著沈照野，“名字？那是什麼？”

“呃...就是說...”他突然覺得自己詞窮，他連和陌生人聊天都會緊張，更別說和貓咪解釋人類社會的東西了。

“我不知道，你隨便取個吧。”它淡淡地說道，又閉上了貓眼。

沈照野無奈：“你是橘貓吧？我叫沈照野，就叫阿滿吧，希望你能在我這邊…呃，吃飽喝足，也願我…能有一點滿足感。”

“滿足感？”

“嗯，就是，滿足......唔。”他的話被橘貓突然的襲擊打斷，琥珀色的瞳仁裏閃爍著一抹光芒，在燈光的照耀下格外奪目，它用舌尖舔舐過沈照野的手背，在上麵輕輕舔了舔。

他頓時愣住。

“貓咪是認主的動物。”它的語調平靜無波，卻讓沈照野的心跳漏掉半拍，“所以說，這是認可我了？”

“喵～”

阿滿開始享用自己的第一餐，帶魚罐頭的味道並不怎樣，但對於它來說已經非常美味了。

“冰箱裏麵沒東西了，我去超市買點東西，你在這裏…”沈照野剛準備離開，想讓阿滿看家的時候，阿滿就蹦起來了，用爪子扒拉在他的褲腿上，不肯鬆口。

“你要跟過來嗎？”

推開“隨光小鋪”那扇沉重的門，外麵世界的喧囂和潮濕陰冷的空氣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巨根平台的木質步道上已經有了些許行人，雨水洗刷過的空氣中漂浮著涼意和萬象城特有的、混合了古老植物氣息的淡腥味。

沈照野深吸一口氣，幾乎是縮著肩膀走了出來。他把阿滿——現在正式有了名字的小橘貓——抱在懷裏。小家夥似乎對雨後的清新空氣很滿意，但更滿足於貼著沈照野胸口傳遞來的穩定體溫。

剛踏上公共平台沒幾步，一個熱情得過分的女聲就響了起來。

“哎呀！小老板！出門啊？今天這店開得真精神！”斜對麵一家掛著“根須藝術工坊”招牌的店鋪門口，一位盤著發髻、穿著五彩斑斕圍裙的微胖中年阿姨探出身，手裏還拿著個未成形的藤編小玩意兒，笑得像朵盛開的太陽花。

沈照野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臉上努力想擠出個“王奶奶”教的標準笑容回應，結果嘴角隻向上抽搐了兩下，聲音卡在喉嚨裏：“......嗯。王、王奶奶早。” 他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腳步不停，隻想快點離開這個目光交彙的漩渦。

“早上好呀小夥子！”旁邊另一家“根係烘焙店”的小哥，正精神抖擻地在門口架設遮陽傘，也朝他招了招手，笑容爽朗。

沈照野感覺自己後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從喉嚨裏勉強擠出兩個含糊的音節：“…早。” 他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加快腳步，幾乎是小跑著衝向了通往垂直電梯的廊橋。

懷裏的阿滿被這突如其來的加速度顛了一下，不滿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他的衣襟，意念裏帶著濃濃的疑惑和看好戲的懶散：

“喵？人類打招呼不是要說話嗎？你......怎麼像被獵人追的兔子？剛才那兩個人看起來沒有惡意吧？”

沈照野臉更紅了，進了空無一人的電梯才鬆了口氣，低頭看向阿滿那雙在略暗電梯裏依舊清亮如琉璃的眼睛，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心有餘悸：“我......不太會跟他們說話。很尷尬。”

“為什麼尷尬？喵？” 阿滿歪著頭，圓圓的貓臉上是貨真價實的不理解。

“就是......不知道怎麼接話......不知道該說什麼......總覺得自己做得不對......”沈照野語速飛快地解釋著，仿佛電梯上升的短暫幾秒是他演練答案的最後機會。

“哦…” 阿滿長長的胡須抖了抖，帶著一種貓科動物特有的從容，“所以你是那種......害怕‘別人’的人類？”

這簡單直接的評判，像根小針一樣精準地刺中了沈照野的心事。他還沒想好如何反駁或自嘲，電梯門“叮”的一聲滑開了——明亮、嘈雜、商品琳琅滿目的地下超市入口。

他慌忙把阿滿放進門口提供的那種大大的購物車籃筐裏。小家夥新奇地站起來，前爪扒著籃筐邊緣，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人類味和商品味混雜的地方。

進入超市。柔和但無處不在的背景音樂，嘈雜的人聲，推車滾輪摩擦地麵的聲音，瞬間將兩人淹沒。貨架高聳，燈光明亮，穿著各色家居服的人們在穿梭。

沈照野推著車，盡量低著頭，把自己藏在車和貨架形成的相對安全的空間裏。他開始在生活用品區搜尋貓罐頭、貓砂、凍幹，偶爾抬頭看一眼價簽，又飛快地縮回去。肢體語言透露出一種強烈的“別看我”的信號。

阿滿則徹底把購物車當成了觀光纜車，愜意地趴在軟軟的貓糧包裝袋上，尾巴尖悠閑地一甩一甩，好奇的目光掃過花花綠綠的商品。它的意念再次悠悠響起，隻有沈照野能接收：

“這裏的味道真多，很多都很誘人喵。那個黃色盒子裏的東西看上去香香…喂，我說，你真的這麼怕他們嗎？你看那個推車的大叔專心在看醬油瓶子，根本沒看你。那個小姑娘在追她的氣球。大家都很忙的樣子喵？”

它的聲音像是在沈照野自己的顱腔內部回蕩，清晰無比。沈照野一邊專注地挑選著一款性價比高的貓砂，一邊下意識地在腦海裏回應：“我知道他們沒看我......但總覺得......他們隨時會看過來......會和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