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芸芸餓了是不是？走，外祖母帶你去吃好吃的，咱們多吃一些，長得高高的，比誰都高！”

許是她此刻的語氣太過溫柔，懷抱又太過溫暖。

張芸芸緊繃的小身子慢慢放鬆下來，她抬起頭，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裏帶著小心翼翼的期盼。在得到柳明珠肯定的點頭後，那張沒什麼血色的小臉上，終於綻開了一抹真切的笑意。

“好！芸芸聽外祖母的！”

柳明珠抱著外孫女，大步流星地朝著廚房走去，人還沒到，聲音已經揚了進去。

“廚房裏誰當值？快，給芸姐兒燉一盅上好的血燕！”

話音剛落，一個係著圍裙的廚娘就急匆匆地從裏麵迎了出來，垂著頭，一臉為難。

“夫人......這，這燕窩......剛剛都被小姐給帶走了。”

廚娘生怕柳明珠發火，趕緊補救道：“您看，要不先給芸姐兒蒸一碗牛乳蛋羹？奴婢這就去......”

柳明珠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打斷廚娘的話，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都帶走了？我記得庫房裏還有一大罐，那可是夠吃一個月的量！”

那可是頂級的官燕，一罐子就價值不菲！

裴蓮那丫頭，前腳還跟自己信誓旦旦地說不多取分毫，後腳就把家裏最貴重的補品給一鍋端了？

她到底想幹什麼！

廚娘被她這話說得心裏直打鼓，頭埋得更低了。

之前夫人隻說不讓姚婆子從府裏拿東西，可沒說不讓小姐拿啊。

小姐到底是裴家的女兒，又是張家的媳婦，她一個下人，哪敢攔著？

可現在看夫人的臉色，八成是自己做錯了事。

廚娘頓時沒了底氣，聲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

“是......是的，夫人。小姐一個人來的，說是要給玥姐兒補身子。那麼大一罐，她費了好些勁才搬得動。除了燕窩，還有庫房裏那幾支......那幾支食補的上好靈芝，也一並拿走了。”

柳明珠聽完廚娘的話，腦子裏嗡地一聲，一瞬間還以為是自己穿書穿得腦子出了問題，產生了幻聽。

裴蓮連靈芝都搬走了？

那丫頭是不是真傻了？

前腳才跟自己立了軍令狀，說隻帶走些貼身衣物，絕不多拿裴家一針一線，後腳就把庫房裏最值錢的補品給洗劫一空！

這是什麼操作？

當她這個娘是死的嗎！

柳明珠心裏的火噌地一下又竄了起來，可這火還沒燒到頭頂。

懷裏的小人兒好似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小身子一僵，怯生生地抬眼看她。

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裏，剛剛燃起的一點光亮，瞬間又被驚恐給撲滅了。

看到外孫女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柳明珠心頭的那股邪火，瞬間熄了。

罷了罷了。

她心裏長歎一口氣。

裴蓮那丫頭，腦子一根筋，既然說是給孩子吃，應當不會再給那姚婆子，隻要好東西進了芸芸和玥玥的肚子裏，她也就不說什麼了。

玥姐兒剛遭了那麼大的罪，是該好好補補。

柳明珠調整了一下呼吸，壓下心頭的煩躁。

這才抬眼看向戰戰兢兢的廚娘，語氣緩和了些，但話裏的分量卻一點沒減。

“東西拿走了就拿走了，想來也是給孩子們補身子用的。但你給我記清楚了，這是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往後，便是小姐親自來，沒有我的吩咐，庫房裏一根草都不能讓她帶走！”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若是小姐和外孫女們想吃什麼，隻管讓她們回府裏來吃！裴家的東西，就在裴家的飯桌上吃，聽明白了嗎？”

廚娘被她這番話裏的威嚴震懾住。

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落了地，連忙點頭如搗蒜。

“是是是，奴婢明白了！奴婢記下了！”

她長舒一口氣，趕緊岔開話題，臉上堆起笑。

“那......奴婢這就去給芸姐兒蒸一碗牛乳蛋羹？再配上些鬆軟的棗泥糕，芸姐兒肯定喜歡！”

柳明珠隨意地擺了擺手。

“去吧，動作快點。”

廚娘如蒙大赦，轉身就鑽進了廚房裏忙活起來。

柳明珠這才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芸芸放在地上。

又伸出手，溫柔地替她整理了一下額前有些散亂的胎毛。

柳明珠低頭，看著懷裏這個小小軟軟的外孫女。

心裏那點因為燕窩靈芝生出的鬱氣，早就煙消雲散了。

她伸出手指，輕輕刮了刮芸芸小巧的鼻尖，聲音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芸兒乖，廚娘奶奶在給你做香香的牛乳蛋羹，咱們一會兒就吃飯飯。”

張芸芸仰著小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裏滿是濡慕，聲音輕輕地說。

“外祖母，你真好。”

這句誇獎，簡直是誇到柳明珠心頭上了。

她自穿進書中，被這幾個潑皮氣的腦子直嗡嗡，這會聽到暖心的話，便覺得像是天籟一般。

柳明珠心裏一熱，忍不住挺了挺胸膛，下巴微揚，帶著幾分得意。

“那是自然！你和玥姐兒，可是外祖母的親親外孫女，我不對你們好對誰好？”

話說到這，她想起裴蓮那個一根筋的女兒，又忍不住歎了口氣，點著芸芸的額頭道。

“隻可惜你那個傻娘，非要搬出去自己過。外祖母是勸不住了。不過你記著，往後若是在外麵受了半點委屈，過得不好，一定要回來找外祖母告狀！外祖母給你撐腰！”

張芸芸的小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好似在消化這番話。

她那雙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怯生生地，似是不信柳明珠真有這般神通廣大，小心性地問了一句。

“不管......不管發生什麼事，外祖母都能幫芸芸嗎？”

這小心翼翼的模樣，讓柳明珠心裏又是一陣抽疼。

這孩子，得是被姚婆子磋磨成什麼樣了，才連一句承諾都不敢輕易相信。

她輕哼一聲，把胸脯拍得啪啪響，語氣裏是十成十的霸氣。

“沒錯！別說是旁人，就是你那個秀才爹，還有你那個惡毒祖母，惹了我的乖孫女，外祖母照樣找上門去，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祖母兩個字，好像一個開關，瞬間觸動了芸芸心裏最恐懼的那根弦。

她小小的身子猛然一顫。

剛剛還亮晶晶的眼睛裏瞬間蓄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