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體研究!
這個詞從一個學者的口中說出,不帶任何感情,卻比湖底的怪物更讓人不寒而栗。
我感覺自己的血液,從指尖開始一寸寸變冷。
腰間的傷口,仿佛感受到了威脅,猛地收縮了一下,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我下意識地捂住了腰。
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陳為民的眼睛。
他的目光更加熾熱,像是在評估一件稀世珍寶的價值。
“小陳,你的建議超出了底線。”劉教授的聲音響起,但他並未完全否定陳為民的推論,更像是在權衡。
陳為民麵無表情,隻是微微歪了下頭。
那雙快速眨動的眼睛緊盯著我,似乎在評估我的抵抗烈度。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時刻,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響起!
哢嚓!
杜建國!他不知何時掙紮著坐了起來,背脊依舊挺得筆直,盡管臉色灰敗如紙,冷汗浸透了作訓服。
他那隻沒受傷的右手,此刻正穩穩地端著一把突擊步槍,保險已經打開,食指虛扣在扳機上。
槍身反射著船艙裏慘淡的光。
果然,那個狹長的箱子裝的是人間的真理。
杜建國的眼神渙散,瞳孔因毒素和幻覺而微微放大,但深處燃燒著一簇屬於軍人的意誌火焰。
“我當了十年兵,從來沒聽過拿自己人刀的道理!”
他喘著粗氣,但握槍的手異常穩定。
“我妹妹,還在等他找回來。誰動他,大不了同歸於盡!”
冰冷的槍口,澆熄了陳為民眼中那冰冷的科研狂熱。
他舉起雙手,做出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微笑道:“杜隊長,冷靜。我隻是在學術探討。而且我還說了,是等上岸之後再研究。”
劉教授也上前一步,擋在陳為民身前,對著杜建國沉聲道:“建國,放下槍!沒人要傷害謝醫生!他是我們重要的隊員!”
槍口沒有放下。
杜建國胸膛劇烈起伏。
我看著杜建國堅定的側臉,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衝上眼眶,壓過了恐懼和憤怒。
他是雅晴的哥哥。
他在用最後的力量保護我,保護他妹妹唯一的希望。
“建國哥,你不能死在這裏。雅晴還在等著。其實陳教授說的方案A很對。我的血能麻痹那些鬼東西,或許能暫時壓製杜建國的症狀......”
“什麼意思?”
“我是O型血。萬能輸血者。”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聲音盡量保持一個醫生宣布方案的冷靜,“建國哥,你現在失血休克風險高,而且被感染了。常規治療無效。我提議,緊急輸血。”
劉教授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我的意圖:“小謝,這太冒險了!我們不清楚你的血液是否會和他產生未知的排異反應!”
“總比等死強。”我從急救箱裏拿出一次性輸血器材,動作熟練地拆開包裝,“我是醫生。救人是我的天職。”
簡易的輸血設備很快準備好。
橡膠管,針頭,簡陋的過濾裝置。
我擼起自己左臂的袖子,露出靜脈。
消毒,紮針。
暗紅色的血液順著透明的橡膠管緩緩流出。
另一頭,針頭刺入杜建國右臂相對完好的靜脈,帶著我體溫的血液,混著那未知的抗體,一點點流入他瀕臨崩潰的身體。
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的。
杜建國吐出許多水龍須。
水龍須掉在船板上,蹦躂兩下就死了。
杜建國渙散的眼神慢慢凝聚。他握槍的手微微放鬆,槍口垂了下來,但手指依舊沒有離開扳機。
他看著我,眼神複雜,嘴唇動了動,最終隻吐出兩個字:“謝了。”
李學軍那邊,我也嘗試著給他輸了一點我的血。
他呼吸平穩了,但依舊深度昏迷。
我的血,隻能暫時壓製活躍的毒素和寄生體,無法根除也無法逆轉嚴重的器官損傷。
危機並未解除。
“呃......好多......頭發......屏幕上......全是......”葉麗娟突然捂住頭。
她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神開始失去焦距,驚恐地看著空無一物的聲呐屏幕。
她也被感染了!
幾乎同時,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金老板,身體也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他迅速扶住船舷。
他那張總是帶著從容微笑的臉上,出現了極力壓抑的痛苦扭曲,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看來他也中招了。
但是他能抵抗幻覺的控製。
好強大的意誌力!
突然,金老板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伸出手,對著空氣做了一個抓握的動作。
“漲了......漲了!買進!全部買進!哈哈哈哈......”
他像是陷入了一場發財的美夢。
船上再次陷入混亂和潛在的危機。兩個傷員,兩個新感染者,一艘破船。
突然,腳下突然踩到一個硬物。
低頭一看,渾濁的積水中,一個小小的銀色蝴蝶發卡,正卡在船舷與船板的縫隙裏。
我認得它!雅晴經常佩戴的小玩意兒。
我蹲下去,將它摳了出來。
上麵纏繞著幾根極其細微的黑色絲線。它們像有生命般,在發卡冰冷的金屬邊緣微微蜷曲了一下。
這發卡怎麼會在這裏?是被水衝來的?還是......她就在附近?
她可能還活著,但處境......我不敢想象。
“撤退!”
劉教授的聲音打破了混亂。
“可是雅晴......”我抗議道。
“所有人都被不同程度地感染了,必須立刻返航,進行隔離治療。現在無力再戰了。”
他走到我身邊,看著我手中的發卡,歎了口氣。
“我們之前的推測是對的。杜雅晴的失蹤,和這種UMA有直接關係。但現在,傷員情況危急,船隻受損,我們失去了持續作戰能力。立即返航!全力救治傷員,補充裝備,分析樣本!下次登陸,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雖然感情上,我不願意就此離開,但理智上,隻能如此。
發動機發出幾聲不甘的嘶鳴。
小船調轉船頭,開始返航。
我站在船尾,回頭望著那片在暮色中漸漸遠去的蘆葦洲。
雅晴,等我。
我很快就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