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我是被小荷的哭聲吵醒的。
“姑娘!將軍怎能如此負你!”
小荷哭著告訴我,江問淵帶著我的嫁妝錢,一擲千金。
給公主買了件新衣裳。
還說:
“博公主一笑罷了,一千金而已,不過是灑灑水。”
我看著身上洗的發白的舊衣。
自嘲出聲。
那我這條靠“灑灑水”就能吊著的命,又算什麼呢?
傍晚時分,江問淵又來了。
手裏還提著餐盒。
看著打掃到一塵不染的院落,他突然就有些心慌。
“小魚,不好好休息怎麼想著打掃屋子了?”
“連書案上我送你的文房四寶也收了起來,是有什麼事嗎?”
我笑著搖頭,將期許的眼神投向他:
“提前收拾好,方便你過些時日接我回府。”
江問淵一愣,訕笑著問我是不是病情有好轉。
又裝作擔心我的模樣,苦口婆心勸我再多養些時日。
失望拉扯著我破碎的心臟。
我扯開話題問題:
“那錢呢?夠慰問三軍嗎?”
他回答的自然,活脫脫一個撒謊成疾的慣犯。
“自然是夠了。”
他熟練的打開餐盒,吹冷飯菜送到我嘴邊。
“私人時間,我隻想和你好好待在一起。就不要再談及其他了。”
我目光落在那塊鯉魚肉上,胃裏一陣翻湧。
哇哇吐了一地。
江問淵被嚇壞了。
條件反射想去叫大夫。
卻被我扯住衣袖。
“快撤走那盤紅燒鯉魚!”
他瞬間凝固在原地,舉手投足間都是尷尬與無措。
幼時,貪玩的我咬上了漁翁的鉤。
江問淵用辛苦抄書的錢救了我。
五年前,當我騰空而起,正要越過龍門時。
餘光瞧見江問淵溺了水。
沒有絲毫猶豫。
我放棄了觸手可得的化龍機會,救下了他。
那時的他待我極好,許下此生永不負我的誓言。
但真心瞬息萬變。
如今的江問淵,不過是一具名與利的傀儡。
他猩紅著眼道歉:
“小魚,我真不知道府中的廚師會做鯉魚吃。”
“我回去就發賣了他,你別生氣好不好?”
胡說!
據水族打探。
隻因公主愛吃鯉魚,將軍府中每日都要殺魚無數。
世間萬物,因果有法。
我並不好出手幹預,隻能裝作沒看見。
卻不成想這次直接舞弄到了我麵前!
我揮手將餐桌掀翻,失去理智的大吼:
“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江問淵不肯,將我牢牢囚入懷裏。
哪怕被我咬出深深血痕,也不肯放手。
“小魚,我真的隻是一時粗心。”
“你別發這麼大脾氣好嗎?”
“我發脾氣?”我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你讓我吃同族是準備氣死我,好心安理得和你的公主長相廝守嗎!”
“哦,我忘了,”我笑的瘋癲,“你連棺材都替我準備好了!”
江問淵也氣急了,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留下一圈猩紅的印記。
“溫魚!”
“我對你的心日月可鑒,你怎能因為一些未開靈智的東西就汙蔑我要你去死?”
“倉庫那口棺材是替我自己準備的!”
他說的動情,淚花氤氳的樣子差點連自己也騙了過去。
“哪怕有一天我戰死沙場,我也想停靈期間多陪你幾日!”
我失笑點頭,不死心的又質問他:
“那公主呢?”
“既然你這麼想和我在一起,你為什麼要娶公主?又為什麼要隱瞞我的存在,把我送來別院?”
江問淵歎了口氣,將我的手放在他猙獰的刀疤上。
“這裏,隻為你跳動。送你來別院,真的隻是為了靜養。”
“我娶公主也隻是為了衝喜,順帶讓她在官場上幫稱一下我而已。”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連敷衍都懶得再給。
江問淵。
忘了告訴你。
等我離開以後,你的身份、地位......
一切靠透支我得來的東西,都會化成泡影。
我不再掙紮。
任憑江問淵將我抱回床上。
他站在榻邊,罕見有些手足無措。
良久才幹涉開口:
“小魚,你不是說想在新年和我一起放煙花嗎?我這就去買。”
“等你病好了,你還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尋來。”
又是畫餅。
可江問淵。
我已經等不到新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