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沾著濕泥的巨大黑棺散發著腐朽的氣息,仿佛要將我徹底吞噬。
我想跑,身體卻像被凍在了原地。
雙腿灌滿了鉛,沉重得無法抬起分毫。
恐懼像無數冰冷的藤蔓勒緊了我的喉嚨,連一聲尖叫都發不出來。
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隊詭異的送葬隊伍,抬著那口不祥的巨棺,越來越近。
紙糊的軀體在移動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卻又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力。
棺材的陰影幾乎要籠罩到我的頭頂。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趴下——!!!”
一聲熟悉的咆哮如同驚雷般在我耳邊炸響!
是石頭!是石頭的聲音!
這聲音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狠狠刺穿了我被恐懼凍結的腦子。
幾乎是本能地,在聽到那聲音的千分之一秒,我僵硬的身體做出了反應。
不是因為思考,而是源於對石頭命令的絕對信任和求生的本能。
我雙腿一軟,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猛地向前撲倒!
身體重重砸向冰冷堅硬的地麵!
就在我臉朝下摔落的同一刹那——
“吱嘎——”
一聲尖銳到能刺破耳膜的巨響,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一股灼熱的氣浪伴隨著刺鼻的焦糊味,猛地從我頭頂上方不足半米的地方呼嘯而過。
巨大的慣性裹挾著狂風,幾乎將我貼著地麵掀飛!
我驚恐地、下意識地抬起頭。
哪裏還有什麼紙人?哪裏還有什麼棺材?
昏暗的路燈下,隻有一輛巨大的、鏽跡斑斑的重型卡車。
它如同失控的鋼鐵怪獸,帶著刺耳的刹車哀鳴和橡膠焦臭,險之又險地停在了我剛才站立的位置!
卡車前輪甚至因為急刹而微微離地,車頭因為巨大的慣性還在劇烈地顫抖。
駕駛室裏,司機那張因極度驚恐而扭曲變形的臉,在擋風玻璃後清晰可見,他死死抓著方向盤,大口喘著粗氣,眼神裏充滿了劫後餘生的茫然和恐懼。
冰冷的柏油路麵緊貼著我的臉頰,粗糲的質感帶來一絲真實的痛感。
我劇烈地喘息著,心臟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炸開。
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間浸透了全身,裏外兩層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冰冷黏膩。
那件粗糙的法衣,此刻更像是一塊剛從冰水裏撈出來的破布。
石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我身側,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急促的喘息。
他那件深色的外套上沾著大片暗紅的汙跡,臉色蒼白得嚇人,但眼神依舊銳利如刀。
“起來!別愣著!”
他聲音嘶啞低沉,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像拎小雞一樣將我粗暴地從冰冷的地麵上拽起,踉蹌著拖到路邊。
接觸到石頭手臂傳來的真實溫度,我那幾乎被凍結的血液才開始重新奔流。
狂跳的心臟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支點。
他還在。他衝出來了!
那輛差點碾死我的卡車依舊停在路中央,司機依舊癱在駕駛座上。
他雙手死死抓著方向盤,眼神渙散大口喘著粗氣。
就在這驚魂未定的死寂中,街道的另一頭傳來一陣不成調的、斷斷續續的哼唱聲。
一個醉漢搖搖晃晃地從昏暗的街角轉了出來。
他頭發油膩,胡子拉碴,穿著臟兮兮的工裝,手裏還拎著個空酒瓶。
走路腳步虛浮,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馬路牙子,嘴裏哼著荒腔走板的小調。
對剛才差點發生的慘禍和路邊的我們渾然不覺,似乎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和他那點廉價酒精帶來的虛幻快活。
我的目光下意識地追隨著他搖晃的身影。
下一秒,我的瞳孔驟然收縮,渾身的血液再次瞬間凍結。
就在那醉漢身後,不足兩步的距離一個“東西”在無聲地漂浮著!
那是個女人,或者說,曾經是個女人。
她身上裹著一件濕透的連衣裙,布料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輪廓。
濕漉漉的長發如同腐爛的海草,一縷縷黏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不斷往下滴著暗紅色的液體。
最恐怖的是她的臉。
那張臉灰白得像泡脹的死魚肚皮,嘴唇呈現一種詭異的青紫色。
微微張開著,似乎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無聲的嗚咽。
而她的眼睛——那是一雙沒有瞳孔隻有渾濁慘白眼仁的眼睛。
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直勾勾地“盯”著前方醉漢的後腦勺。
她緊貼著醉漢的後背漂浮,腳尖離地幾寸,腐爛的手臂以一種極其僵硬的姿勢微微抬起。
沾滿血汙和淤泥的手指,幾乎就要觸碰到醉漢肮臟的衣領!
“嗬......”
我喉嚨裏發出一聲極度驚恐的抽氣聲,牙齒不受控製地劇烈磕碰起來。
“別出聲!”
石頭冰冷的手掌猛地捂住了我的嘴,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下頜骨。
醉漢依舊哼著不成調的歌,搖搖晃晃地走到了空曠的馬路中央,摸索著口袋想掏煙。
就在他掏出皺巴巴煙盒的瞬間——
漂浮在他身後的那個“女人”,突然以一種完全違背人體結構的僵硬角度,猛地向左側擰轉了一百八十度。
那張灰白腫脹、如同泡脹死魚肚皮的臉,正正地對準了我。
她青紫色的嘴唇猛地向兩側咧開,撕裂出一個極其誇張弧度。
就在這被那獰笑目光鎖死的瞬間——
“轟——!”
剛才那輛停在路中間的重型卡車,車頭那對巨大的燈碗“唰”地亮起兩道慘白刺目的光柱。
醉漢被強光刺得下意識抬手遮擋,嘴裏發出含混的咒罵。
“操…誰他媽......”
話音未落!
“砰!”
伴隨著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醉漢的身體像一隻被高速投石機砸中的破布娃娃,猛地被撞得離地飛起。
他的四肢在巨大的衝擊力下怪異地扭曲。
手裏的廉價酒瓶脫手飛出。
在空中劃出一道淒涼的弧線,砰然碎裂在冰冷的柏油路上,透明的液體混著未幹的血跡四濺開來。
就在他身體被撞得向前拋飛的刹那,那隻沾滿暗紅血汙的手臂突然抬起。
借著醉漢被撞飛的巨大慣性,那隻手臂猛地向後一扯。
飛在半空的醉漢,身體在空中被硬生生拽得改變了方向,被硬生生地拖在了車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