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獄那天,天氣好的出奇,周喬拎著行李袋站在監獄門口。
馬路對麵靜靜地停著一輛布加迪威龍,身形高大的男人靠著車門站著。
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五官深邃,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顯得斯文又矜貴。
周喬張了張嘴,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一頭紮進男人的懷裏,哭的不知所措。
“哥......”
她坐了五年牢,世界天翻地覆。
五年前,北城警方聯合周邊四城開展大型掃黃行動,她名下的三家會所莫名其妙就成了賣淫場所,被查出大量援交女。
而她作為會所的實際擁有人,在熟睡中被堵在酒店套房內,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她剛被驚醒,正茫然的看著手裏染血的匕首和地上男人的屍體。
她被以“組織賣淫”和“殺人罪”提起公訴,判了無期徒刑。
會所是哥哥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正經的高端私人會所,絕不可能碰賣淫這種事,她也絕不可能殺人。
可是證據確鑿。
壞事一件接一件,在她入獄一個月後,爸媽也出事了。因為陷入巨額行賄案件和資金鏈斷裂,他們相擁跳樓自殺。
她不知道哥哥一個人在外麵是怎麼熬過來的,隻知道他為了救自己,一次一次的提起上訴。
她的判決從無期徒刑變成了二十年,後來又改判為五年。
五年了,她終於出來了。
可爸媽再也回不來了。
她再也回不到曾經無憂無慮的生活。
周宴初低下頭。
女孩的身體嬌嬌小小,抱在懷裏又香又軟,柔軟的發絲掃過他的臉頰,讓人心裏癢癢的。
他嘴角微揚,滿足的眯起了眼睛,聲音很溫柔,一聲一聲的哄著,“沒事了,喬喬,都過去了。”
周喬哭了很久才停下來,鼻尖和眼角都紅紅的,周宴初喉結滾動了幾下,到底沒忍住,捏了下她的鼻子,哄小孩的語氣,
“我們喬喬瘦了好多,走,哥哥帶你去吃飯。”
周喬抽噎著拉住他的手腕,“哥,我想先去看看爸媽。”
周宴初聞言,動作一頓。
藏在鏡片後麵的黑眸似有寒光一閃而過,但很快就被掩飾好。
他溫柔的撫摸周喬的頭發,語氣很慢的說,“好啊,我帶你去。”
爸媽被安葬在城郊的墓園。
很豪華的墓園,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每個墓穴都做成樓閣的樣式,他們一生恩愛,死後也合葬在一起。
周宴初把他們照顧的很好。
周喬在墓碑前哭的直不起腰來,她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明明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媽媽,有那麼幸福的生活,怎麼一眨眼,就如風消散了。
周宴初站在她身後,靜靜地看著。
如果周喬此刻回頭,就會發現,他那雙黑眸裏浸滿冰冷與玩味。
他像一個旁觀者,冷眼看著她痛苦崩潰。
但不過瞬間,那些冷漠如潮水般褪去,變成了一片疼寵。
周宴初捧起她的臉,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喬喬,不哭了。”
他神情虔誠的像在化解多年的執念,“以後我就是你唯一的親人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周喬杏眼還帶著淚,卻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她的心中無比踏實。
雖然周宴初並不是她親哥,但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
初次見麵,她摔了一跤,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他用賣礦泉水瓶的錢買了一根棒棒糖哄她。
那時候他才六歲,父母雙亡,一個人靠撿垃圾活著。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爸媽把他帶了回來,辦了收養手續,改名叫周宴初。
從此,她就有了哥哥。
周宴初很疼她,她學習不好,不想讀書,可爸媽怎麼都不同意,是他堅定的站在她身後,告訴她女孩子不一定非要讀書才能綻放光彩。
他做通爸媽的工作,有空就帶她到處玩。
公司的事務繁雜,她一竅不通,是周宴初放棄了自己的醫學夢想,替她把重擔接了過來。
後來她對畫畫起了濃厚興趣,也是他找來頂級大師教她學畫。
周喬曾以為,自己這一生會一直幸福下去。
誰能想到五年前卻突遭驟變。
她現在真的隻剩下周宴初這一個親人了。
祭拜完爸媽,周喬的心情緩和了很多。
周宴初帶她去出事前她最喜歡的那家餐廳。
他點了很多周喬愛吃的菜,不停的往她碗裏夾菜,可他卻一口不吃,就這麼久久的、專注的看著她。
那雙黑眸深邃,仿佛巨大的漩渦,要把她吸進去。
周喬莫名的感到窒息,神色不安的捏著筷子,“哥......”
她跟周宴初兄妹情深,可他的眼神變得好奇怪,就像在看寵物、所有物......或者別的什麼。
似乎察覺到周喬情緒的變化,周宴初一頓,緩緩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隨即溫和一笑,“怎麼了?”
仿佛是一瞬間,他眼中濃稠的黑褪的幹幹淨淨,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周喬鼓了鼓腮幫子,彎起眉眼,“沒事。”
也許是她想多了,他隻是心疼她在監獄待了五年吧。
吃完飯,周喬去了趟洗手間,沒留神跟一個女孩撞了個正著,對麵“嘶”了一聲,突然震驚道,“周喬?你、你出來了?”
周喬一愣,隨即認出這是爸爸生前最好的朋友徐盛的女兒,叫徐婧。
徐婧比她大兩歲,按理說長輩走得近,她和徐婧應該玩得很好才對。
一開始確實是這樣的,但後來周宴初碰見徐婧沾毒,叮囑她離徐婧遠點,她就逐漸跟徐婧淡了。
此刻,周喬也隻是客氣的回道,“剛出來。”
徐婧神情複雜的看著她,“出來了就好......”
她欲言又止,眼中閃過幾分掙紮,最終仿佛下定了決心,開口道,“周喬,你知不知道你哥......”
薄底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越來越近,周邊的氣氛似乎逐漸變得粘稠、陰冷、死寂。
周喬還在等徐婧說完,就見徐婧突然失聲,臉色變得慘白,往後退了一步。
周宴初無奈的聲音在此刻響起,“我說怎麼這麼慢,原來是遇到朋友了。”
“哥!”周喬軟軟的叫了一聲。
周宴初笑著“嗯”了一聲,轉頭看向徐婧,聲音溫和,“徐小姐要不跟我們拚個桌?”
徐婧的肩膀不自禁的顫抖著,“不,不用了......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轉身就走,速度快的仿佛身後有致命毒蛇在追。
周喬疑惑的問,“哥,她怎麼好像很怕你的樣子?”
周宴初推了推金絲眼鏡,遮住了漆黑陰暗的瞳孔,仿佛戴上了一副完美麵具,溫和儒雅的笑著。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