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顏被人砍了。
渾身染血,狼狽不堪。
可她丈夫裴清野卻在頂級酒店裏,衣冠楚楚,做他女兄弟的新郎。
打電話請裴清野來醫院的秦姨,目露不忍。
“少爺說,是他打賭輸了,按照約定給她一場婚禮,哄曲小姐開心而已。”
“少爺讓太太不要小肚雞腸,連一場遊戲都輸不起。”
滿室的血腥味還未散去。
沁血的紗布還赤裸裸攤在器皿裏,泛著殘忍的凶光。
而她的丈夫,竟認為她拿血肉和一個女人爭風吃醋。
秦姨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
“......今天他把自己輸給了曲小姐,就隻屬於她一人。”
“太太也該有他一樣的眼界與胸襟,賭得起也輸得起。”
一室靜默裏,隻有冷風拍門的啪啪作響聲。
寒意自傷口往骨縫裏鑽。
溫若顏渾身也跟著冷透了。
確實,情愛這場遊戲。
自己該賭得起,也輸得起。
“媽媽,你是不是很難過?”
溫若顏沒想到,睡著的女兒會睜開眼。
她強笑著摸她的腦袋。
可裴念安卻湊到她的懷裏,壓低聲。
“媽媽,如果你和爸爸離婚,我一定會跟著你。”
溫若顏有點驚訝,問她為什麼。
三歲的孩子像小大人一樣,把指著桌上有裂紋的平板。
“這裏麵說,每天都和別人的爸爸在一起的女人是壞人,會搶走別人的爸爸,也會讓媽媽很傷心。”
歪著小腦袋。
“媽媽,曲阿姨整天和爸爸在一起。”
“你是不是也很傷心?”
“如果你傷心的話,那我從明天開始不理爸爸......”
驀地——
溫若顏鼻子一酸。
連忙在她坐起來之前,捂住她的眼睛,喉嚨發緊。
“別胡說八道,快睡覺。”
黑暗裏看不見。
可那道裂縫,卻像愈發清晰,刻進了溫若顏的心裏。
那條裂縫,是三個月前回國的曲玥‘不小心’摔壞的。
......
輕微的一聲響動,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裴清野扯鬆領帶,懶懶靠在沙發上。
晨光將他眉眼裏的漫不經心,照得清楚。
他淺淺啜了口咖啡,一個正眼都沒給她。
“這樣的把戲,一次就夠了。”
“曲玥與旁人不一樣,她是我兄弟。”
“你如果要對付她,不要怪我不念舊情。”
他站起身。
“你媽的藥,弟弟的前途,哪點我沒滿足你?”
“溫若顏,你該學會見好就收。”
“一個賭約而已,我願賭服輸,你是我老婆,也該輸得起。”
門被拉開。
一股冷風,吹散了室內似有若無的血腥。
溫若顏的右手徹底廢了。
一夜未歸的裴清野,自始至終不曾過問半句。
他自然也不知道。
昨晚砍溫若顏的女大學生林雅南,是衝著她命去的。
那個女大學生是他婚後半年認識的。
害死了她腹中不足三個月的孩子。
當時,她沉默了很久,提了離婚。
裴清野嚇壞了,苦苦哀求她原諒。
他說,隻是一時新鮮,才和那女大學生在一起。
兩人沒有肌膚之親,算不上背叛。
他讓人將那女大學生打沒了半條命,跟她表決心。
“下賤東西,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你不要中了她的離間計。”
“顏顏,聿川明年大學畢業了,我已經為他安排好了路,免得他走彎路。”
裴清野是在提醒她,弟弟的前途就在他一念之間。
這些年,病重的母親,落魄的薑家,與生存的艱難。
都化作無形的壓力,壓在弟弟肩上。
旁人不懂,溫若顏怎麼會不知道他的艱難。
最後,她攥緊被角,咽下淚水,讓了一步。
......
如果沒有周宥禮出手相救,林雅南手中那把西瓜刀,會劃到她咽喉,血濺當場。
明明見異思遷的是他裴清野,辜負她的也是他。
可最後,廢了手、狼狽的卻是她。
這一次,溫若顏不想再讓步了。
聲音沙啞無力。
“裴清野,我們離婚吧。”
裴清野頎長的身子一頓。
輕笑一聲,頭也沒回。
“同樣的招數,用一次叫聰明,用第二次叫愚蠢。”
他跨出門的腳和溫若顏的聲音同時落下。
“已經辦婚禮了為什麼不領證?我成全你們,不好嗎?”
裴清野回眸看她。
笑得燦若星河,如她第一次見他時一樣。
隻眸底的冷意,冰得像刺刀。
“不用你費心,等安安長大了,我會讓你如願。”
“可在這之前,離婚?代價你承受得起嗎?”
“哦,聽說聿川用半條命得了周九爺青睞。”
“但周宥禮八麵樹敵,如果他遭遇不測,你說你弟弟會怎麼樣呢?”
“等你弟弟爬到萬人之上,能操縱他人命運的時候,再來和我談離婚吧。”
難怪那人舍命救她時。
聲稱是自己人,不必客氣。
原是她弟弟拿命換來的啊!
想著那人摟著她的腰,無措到紅了耳尖的樣子。
溫若顏心下一動。
萬人之上,才能操縱他人前程與命運嗎?
手握權勢,才配有姓名與尊嚴嗎?
嗬!
那就讓她,也賭輸一次吧!
一個月後。
薑家家宴,隻請了周九爺周宥禮。
美其名曰,是答謝。
那天,溫若顏一身白裙,襯著毫無血色的臉愈加楚楚可憐。
與周宥禮隔著一樹杏花相望。
他詫異一瞬,便靜默不語。
視線卻不再挪開。
溫若顏就知道,自己這張臉與他死去的白月光像了三分。
可隻是三分,也足夠殺得周宥禮片甲不留了。
她裝作有事,回了房間。
卻在轉角時,驟然回眸。
怯怯撞上那雙冷厲的眸子,驚得落下了耳環。
整個晚上,隻見了一麵。
可在周宥禮飲酒時,薑聿川說那酒水是溫若顏親手所釀。
過杏花園時,傭人說杏花是溫若顏的最愛。
一整晚,周宥禮都在一次次聽到溫若顏名字和想起的那張臉裏,心猿意馬。
而溫若顏本人,一次都沒再出現過。
直到宴會結束,溫若顏站在家門口,久久等不到裴家的車。
卻等來司機的電話。
“曲小姐生日,少爺把車都調過去了。”
“太太再等一小時吧,送完客人就會來接您了。”
溫若顏佇立在風裏。
周宥禮握著那隻再普通不過的珍珠耳環,與她並肩而立。
“裴太太,你的耳環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