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間。
判官驟然揮動判官筆,赤紅官袍獵獵翻飛,朝眾鬼厲聲喝道:“現在隻能寄希望在《救贖經》身上了!”
“有沒有鬼願意提供影後功德?隻需要投胎,助她吸掉最後一道天雷,我能保證,你們會投個好胎!”
一聲令下,陰間眾鬼噤若寒蟬,針落可聞。
果然,還是沒有麼......
在判官絕望之際,陰霧中驟然亮起瑩瑩鬼火。
一群紮著紅繩、赤著腳丫的娃娃鬼,踮著腳尖蹦跳出列。
他們舉著半透明的小手晃呀晃,圓溜溜的眼睛蒙著層水霧,奶聲奶氣道:“判官大人~我們願意去,能不能快點送我們去投胎呀?”
判官一時怔住。
這......這麼多名額?
他不好批啊!
一個叼著手指的娃娃鬼忽然睜圓了眼,腮幫子一鼓:“我們不要投好胎,隻要能保護一次姐姐就好。”
幾個娃娃鬼齊聲聲地說:“我們都想起來啦,那一天,如果沒有姐姐護著,我們連當鬼的機會都沒有了。”
與此同時。
陸昭寧疼得連呼吸都成了一種酷刑。
每一次吸氣都像是有滾燙的烙鐵在胸腔裏翻攪。
最後一道驚雷,即將以洶湧之勢朝著陸昭寧劈下。
“有種......就劈死我!”
陸昭寧閉緊雙眼,神情桀驁!
比雷霆速度更快的,是疾風。
清冽的雪鬆氣息瞬間湧入鼻尖,一隻手臂強有力地攬住她的腰肢。
同時,一塊溫潤的玉佩被塞進她的掌心,大掌包裹住她的手,緊緊握著那塊玉。
耳邊,是謝臨淵急促的呼吸擦過鬢角,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攥緊了!”
轟--!
天雷降下。
手裏的玉佩瞬間化為齏粉。
預想的疼痛並沒有席卷全身。
陸昭寧混沌地想:我可能......都已經被劈習慣了吧?
在最後一絲力氣徹底耗盡,意識即將沉入黑暗的前一刻,她聽到謝臨淵低沉而執拗的聲音在耳邊炸響:
“陸昭寧,不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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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臨淵抱著陸昭寧從深坑中縱身躍起。
落地時,他後背崩開的傷口滲出鮮血,卻仍將懷中的人護得穩穩當當。
宋寒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手指剛觸到陸昭寧袖口就驚得縮回。
衣料下的肌膚,燙得嚇人!
好在,她無性命之憂。
宋寒望著昏迷的陸昭寧,難掩震撼:“陸二小姐......實乃奇人!”
青黛咬著牙,溢出一聲嗚咽。
“再怎麼奇人,也會疼啊......”
謝臨淵神色晦暗,他攤開手掌,露出一枚在坑底尋得的碧璽
這已經是第三枚了。
“收好。”
宋寒立刻取出一隻通體漆黑的袋子,將散發著幽綠熒光的碧璽嚴實包裹。
無人察覺,陸昭寧體內的《救贖經》正悄然運轉,勃發著盎然生機,與天際尚未散盡的雷雲悄然交融。
天降大雨。
躺在地上的守衛動了動手指,漸漸恢複了神智。
清莊深處,孩童啼哭的聲音傳來。
謝臨淵目光掃向宋寒,後者心領神會,即刻飛身而去。
不過片刻工夫,宋寒匆匆折返:
“世子,莊子地牢裏關著數十個孩子,尚有半數還有氣息......”
謝臨淵眸光微凝,沉聲下令:
“把那些孩子帶走,讓青衛隊去查哪戶人家丟了孩子,把他們送回去。”
“若是無人認領的,便送去養濟院,再給養濟院百兩紋銀。”
“已經死了的,找地方葬了吧。”
他頓了頓,眼神不自覺望向懷裏昏睡過去的陸昭寧,又補了一句:“對外,一並說是陸二小姐仗義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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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
格外的熱。
陸昭寧困在半夢半醒間,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隻覺得電流竄過全身,《救贖經》浴火澎湃。
她真的快要熱死了!
就在被燒得神誌模糊之際,一股沁入骨髓的涼意猛地鑽進鼻息。
陸昭寧跟被勾了魂似的,手腳並用就往那涼處拱,可那東西硬邦邦的不讓碰。
不讓碰?
非要!
陸昭寧鉚足了勁往涼快的地方鑽。
僵持片刻,它服軟了。
剛抱住的瞬間,渾身要炸開的燥火就跟退潮似的往下消。
嘿嘿,拿捏了吧?
小樣!
陸昭寧感覺這一覺睡得非常久,久到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再度睜眼時,入目的是雕著纏枝蓮紋的青色紗帳,帳角墜著的銀鈴隨氣流輕晃,發出細碎的聲響。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雪鬆香,混合著安神的草藥味,陸昭寧茫然眨了眨眼。
這好像......不是她的房間吧?
“丫頭,醒了?”
一道帶著暖意的聲音從帳外傳來,透著老輩人的慈和。
陸昭寧偏過頭看去--
見床邊坐著位慈祥和藹的老夫人,銀發梳得一絲不苟,眼裏像盛著月光。
陸昭寧轉動著尚有些滯澀的眼珠。
老夫人微微傾身,握住她的手,腕間成色極好的翡翠鐲子相碰,發出悅耳的輕響。
她眼中滿是疼惜:“老身是臨淵的祖母。”
“可憐見的......昨夜見你渾身是血被抬進來,可把老身嚇壞了。”
說著,她掏出帕子,輕輕按了按微紅的眼角,語氣愈發真摯動人。
“一個姑娘家,傷成這樣,多叫人心疼啊!”
老夫人趕緊吩咐下人去請傅辛夷。
雕花木門被匆匆推開,傅辛夷提著藥箱疾步而入。
老夫人立馬從椅子上站起,嬤嬤趕緊扶著她老人家。
“辛夷丫頭,快給她瞧瞧!”
她死死盯著傅辛夷搭在陸昭寧腕間的手,連珠炮似的追問。
“這小臉還煞白著,是不是傷到根本了?需不需要千年人參吊著?”
傅辛夷道:“老夫人放心,陸二小姐的恢複力驚人,現在無礙了。”
聽了這話,老夫人才放下心來。
謝臨淵平日不近女色,難得帶了一個姑娘回來,又想到昨半夜鄭重托付時的神情......
老夫人心裏如同抹了蜜糖,甜絲絲的。
再看陸昭寧時,眼神更是慈愛得能滴出水來。
“丫頭,你身子還弱著,不如......留在我們府裏好好休養?”
其實,就陸昭寧本人的性子來說,住在哪都無所謂。
何況,老夫人的麵相和善,讓她久違的感覺到了家一樣的氣息。
但可惜,這裏是古代,事事都有掣肘。
陸昭寧眉眼微彎,溫軟的嗓音裹著幾分歉意:
“謝老夫人垂愛。”
“隻是昭寧已一日未歸,怕家裏人擔心,還得盡快回去才是。”
老夫人伸手安撫陸昭寧,腕間翡翠鐲子隨著動作輕碰出清響:
“你不用擔心,今兒一早老身就去信陸家,說是與你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就留你在府中過夜了。”
“臨淵不常回來,這在京都也不是什麼秘聞了,不會影響到你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