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璟用了九百九十九次抽髓剜心的幹細胞捐獻,才換來了留在楊晴悠身邊三年的資格。
拿著那張“三十天記憶清零”的判決書,他推開了家門。
卻聽見電話裏陳洲林對他得意的諷刺。
楊晴悠慵懶的嗓音也帶著嘲諷:“他?一個自作聰明的騙子罷了。既然他喜歡演情深不悔,我就給他這個舞台。”
“那你還不拆穿他?讓他像個小醜一樣圍著你轉了這麼多年?”
“拆穿?”楊晴悠嗤笑,“然後呢?讓他幹脆利落地離開,去找那個死人的墓?”
她聲音陡然一沉:“他既然敢把我當替身,就得用一輩子來還。想走?除非我玩膩了。”
陳洲林又說了句什麼,她沉默片刻,語氣莫名煩躁地打斷:“......捐獻的事別再提了。洲林,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夠了。”
“啪嗒。”診斷書從林路璟顫抖的手中掉落。
楊晴悠聞聲看來,目光掃過他蒼白的臉,最終死死釘在散落的診斷書上。她瞳孔驟縮,喉結滾動了一下。
但下一秒,所有情緒被壓了下去,隻剩冰冷的厭煩:“偷聽?”
林路璟抬起眼,心臟像是被冰錐刺穿。
他隻知道他把她當影子,卻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影子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楊時雨。
更不會知道,他其實早就愛上了她。
林路璟沒有看他。
“楊晴悠,”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30天後,我會忘記一切。”
“又玩什麼把戲?”她皺眉滿是不耐。
“包括你。”
她咬著牙,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話:“你敢忘一個試試?”
林路璟忽然笑了,一種帶著濃烈嘲諷和決絕的笑。
“你這場看了這麼多年的戲,”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宣告,“是時候散場了。”
楊晴悠愣住了。
可他還沒來得說什麼,陳洲林帶著恐懼的聲音就傳來。
“晴悠,我夜盲害怕,你能不能來陪我?”
楊晴悠表情瞬間變得溫柔:“我馬上接你。”
她無視林路璟,穿著外套就離開了這棟房子。
房間裏瞬間空了下來,隻剩下林路璟和他震耳欲聾的心跳。
楊晴悠一走,林路璟立刻衝向書房,砸開那個上鎖的抽屜。
那裏麵放著的不是珠寶,而是他五年的“功勳章”。
一個厚厚的文件袋,裏麵是他999次捐獻幹細胞的醫療記錄,每一次的日期、指標、身體反應,他都工整地記錄在旁。
旁邊還有一個精致的藥盒,分門別類地放著他為她試過的各種藥,每種藥都貼好了用法和副作用。
這些,曾是他愛意的證明。
現在,它們隻是他愚蠢的罪證。
他抱起那個文件袋和藥盒,走到窗邊,猛地推開窗戶。
樓下,楊晴悠的跑車發出轟鳴,正準備駛離。
林路璟眼神一片冰冷,他將那一遝沉甸甸的記錄和那個裝滿藥的盒子,狠狠地朝著車的前擋風玻璃砸了下去!
紙張嘩啦一聲漫天飛舞,像一場蒼白的雪。
樓下的跑車猛地一頓。
林路璟看見車裏的女人低頭看向擋風玻璃上的紙張,抬手欲揮,動作卻在中途生生僵住。
隨即,引擎發出暴躁的轟鳴,車輪狠狠碾過散落的藥丸和記錄,揚長而去。
看著車子消失的方向,林路璟眼中的決絕取代了悲傷。
他回到書房,從被砸壞的抽屜夾層裏,摸出一張微微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楊時雨摟著年輕的楊晴悠,兩人笑容燦爛。
林路璟的指尖輕輕拂過楊時雨的臉,最終停在楊晴悠模糊的輪廓上。
楊時雨死後很長時間,林路璟因為楊時雨的遺言,都活得像行屍走肉。
直到看見被疾病折磨的楊晴悠,死去的心才再次跳動。
接近楊晴悠的第99天,她麵頰通紅:“遊戲輸了,你要不要和我試試三個月。”
於是就這樣試了三年,楊晴悠早已習慣林路璟的照顧。
他發燒,古寺長階,楊晴悠為了他一步一叩。
他睡夢呢喃想聽古老民謠,次日夜裏,她為他苦學輕唱。
她也曾在醉酒後失控,抱著他在佛前立誓,要在一起一生一世。
直到陳洲林出現。
他曾是楊晴悠主治醫師的助理,偷偷篡改了捐獻記錄。
他成了楊晴悠的“恩人”。
林路璟脫離回憶,從被砸壞的抽屜夾層裏,摸出一張名片。
那是“暗火”項目首席研究員李聲的私人聯係方式。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
“李博士,我是編號S729捐獻者林路璟。”
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我的記憶最多隻能維持三十天。在我徹底忘記之前,我需要您為我出具一份證明,證明那999次幹細胞捐獻者是我,而不是頂替我身份的陳洲林。”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傳來一聲歎息:“林先生,項目的雙盲原則......”
“原則就是讓救命恩人被頂替,讓小偷登堂入室嗎?”林路璟打斷他,“楊晴悠的姐姐楊時雨為救我而死,我捐幹細胞是為了替楊時雨救他。現在這一切成了笑話。如果您不肯,我會帶著我所有的記錄,召開記者發布會。”
“......明天早上十點,來我辦公室。”
林路璟說好,他咬破指尖,在楊晴悠最喜歡的鏡子麵前用血跡寫下:
第1000次,忘了你。
記憶清零之前,他要先親手將“楊晴悠”這三個字,從自己的生命裏徹底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