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院那天，顧謹辦完手續，正好在門口碰到同樣出院的池音和江楓。

池音摟著江楓，看到顧謹，沉默了一下，還是主動走過來，目光落在他額角那塊結痂的傷疤上，語氣有些生硬地問：“你頭上這傷……怎麼回事？”

顧謹看著她，心底一片冰涼：“那天不是你撞的我嗎？”

池音怔了一下，眉頭微蹙，似乎努力回憶了一下，才神色一變：“當時太著急了，沒注意到。對不起，阿謹。”

然後她話鋒一轉，“不過既然你也受了傷，江楓也不跟你計較了，上次你靜音我手機的事，就算扯平了。”

她又無奈地歎了口氣，像是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阿謹，以後別再這樣了。我和江楓就差最後30個任務了，馬上就能徹底結束。你再忍一忍，我們就能回到從前了，何必非要針對他呢？”

回到從前？

顧謹在心裏悲涼。

回不去了，永遠都回不去了。

池音見他不說話，以為終於把他哄好了，鬆了口氣，語氣輕鬆了些：“這些天我得抓緊時間陪江楓做任務，可能沒太多時間陪你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顧謹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接下來的幾天，顧謹從江楓的朋友圈裏，看到她們到處“做任務”的照片。

在遊樂場坐摩天輪，在情侶餐廳互相喂飯，甚至……在電影院的最後一排接吻。

有些事，甚至是池音以前嫌幼稚或者沒時間從未陪他做過的。

如今，她和江楓倒是做得無比自然，更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顧謹隻默默地看著，然後安靜地收拾去清華的行李。

直到開學前一天，池音來找他。

她看著他收拾好的行李箱，語氣隨意地問：“阿謹，行李都收拾好了？明天我……”

話沒說完，她的手機又響了，是江楓專屬的鈴聲。

她接起，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一絲溫柔：“怎麼了？……嗯，好，我知道了，馬上來。”

掛斷電話，她語速加快了對顧謹說：“阿謹，明天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報到了。江楓那邊係統新發布了任務，要求我和他在江大校園拍一整天的情侶vlog，還強調……隻能有我們兩個人。”

她頓了頓，視線掠過他沉靜的臉，又補充道，“你要是跟去，看到那些內容……心裏肯定不舒服。反正任務就差最後幾件了，很快就能全部結束。你先自己去報到，等我陪他做完，立刻就去找你。行不行？”

她說完這番話，已經做好了顧謹會不高興、需要她費些心思哄他的準備。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顧謹隻是抬起頭，異常平靜地看著她，然後幹脆地回答：

“好。”

沒有質問，沒有委屈，甚至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如此幹脆利落，反而讓池音愣了一下，心裏莫名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

她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手機又催命似的響了起來。

“……好，我知道了，馬上來。”她掛掉電話，最終隻是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語氣匆忙：“那就這麼說定了！學校見！”

她轉身離開得很快，因此也完全沒有聽見身後顧謹那句輕得幾乎聽不見的。

“再也不見。”

翌日，機場大廳人流熙攘。

顧謹獨自拖著行李箱辦理值機，一抬眼，卻正好看見不遠處的安檢口，池音和江楓正並肩站著。

江楓親昵地攬著池音的肩膀，幾乎整個人都貼在她身上。

看到顧謹，江楓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突然低下頭，飛快地在池音側臉上親了一口。

池音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並沒有推開他，反而下意識地握緊了他的手，十指緊扣。

看來，他們的情侶vlog任務，從這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顧謹自嘲地笑了笑，麵無表情地轉過身，走向了與她們截然相反的、飛往北城的登機口。

一南一北，背道而馳。

……

兩周後，江城大學。

池音陪著江楓，終於做完了係統規定的99件情侶任務。

踏出江楓宿舍樓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這段時間對顧謹的冷落，心裏一緊，立刻想去找他，

卻猛地意識到，她甚至不知道顧謹住在江大哪棟宿舍。

她匆忙掏出手機，給顧謹發消息：

「阿謹，任務全部完成了。

你在哪？在做什麼？

我現在就去找你。」

她緊握著手機，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等了很久，終於等來他的回複。

隻有一行字，冷靜得像冰，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她心上：

「在清華。

正要接學姐遞來的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