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是在醫院,顧錚猛然坐起,摸出手機查看時間。
已經是第三天了......
委托的律師給他發來消息:
【證據缺失、證人未出席,蘇總又提交了陸思辰心智不全的檢測報告......抱歉,我無力回天。陸思辰已當庭釋放。】
手機倏然滑落,顧錚晃了晃,幾乎被絕望淹沒。
而蘇盈月就坐在邊上,慢條斯理吹涼手裏的粥。
這熟悉的動作,將他從無邊的憤恨中拽出,讓他一陣恍惚。
蘇盈月是金融巨頭蘇氏培養的繼承人,溫柔淡然,萬事成竹在胸。
她比他大了三歲。
結婚的時候,曾對他說過:“娶了我,以後世上再沒有什麼事,需要你操心。”
她說到,曾經也做到了。
從娶了她那天起,顧錚再沒有吃過一點苦,再沒有操過一份心。
結婚、生養女兒、孝敬老人,一切都被她安排得妥妥當當。
......直到她遇到了陸思辰。
像是她盡在掌握的生命裏,終於有了個變數。
她無數次為陸思辰破壞原則,打破底線,丟掉了淡定從容。
也將對顧錚的承諾都忘了。
他心底抽痛,過往的愛意和如今的絕望交織在一起,讓他動彈不得。
“你最喜歡的龍山小米粥,我熬了一早上,喝一點。”
蘇盈月吹涼了粥,遞到他嘴邊,像過往無數次做的一樣。
可熟悉的米香卻混上了腥臭的海蝦味,顧錚猛然驚醒,狠狠掐住了掌心。
他海鮮過敏,愛吃蝦的是陸思辰。
曾幾何時,能將他的喜好倒背如流的妻子,已將這份偏愛換了人。
他偏過了頭,聲音發顫,“蘇盈月......我要和你離婚。”
蘇盈月瞳孔驟縮,幾秒後卻又失笑。
“又說氣話......你大學沒畢業就和我在一起了。吃穿住行,哪一樣不是我安排?離開我,你能做什麼?”
“錚哥,聽話,和思辰好好相處。你身為蘇家女婿,應該大度。孩子總可以再生的。”
可沒有人會是甜甜了!
那個乖巧窩在他胸口,軟糯叫他爸爸的女兒,已經永遠回不來了!
一滴淚驟然滾落,憤怒痛苦中他揮開麵前的碗。
粥水撒了一地,瓷器碎在地上,蘇盈月卻很平靜。
她搖了搖頭,擦幹淨手指,取出一紙文件。
“來,把這個認罪書簽了,思辰很敏感,見了死人,又被你嚇到,已經好幾天睡不好覺了。”
白紙黑字遞到他的麵前,顧錚震驚中,念出了聲:“是我沒有教好女兒遊泳,害她淹死......是我心思歹毒,冤枉陸思辰......”
巨大的荒謬感,讓他耳中轟鳴,指尖發顫。
麵前朝夕相處了七年的妻子,陌生的令他害怕。
“他害死我女兒,我認什麼罪......蘇盈月,你女兒屍骨未寒,我剛經曆喪女之痛,你還要我簽這種東西?就為了哄你那個小智障?!”
“啪!”一記耳光狠狠扇在顧錚臉上,讓他瞬間失聲。
蘇盈月柳眉倒豎:“不許這樣說思辰!也決不許再提女兒讓思辰傷心!”
“顧錚,你應該向前看,人死不能複生!”
她遞了個眼神,保鏢走了上來,強硬按著他簽字。
顧錚掙紮著不肯。
保鏢就狠狠一個拳頭砸在他的肚子上。
他痛得彎下了腰。
失神的瞬間,已經被保鏢握著手腕,簽字畫押。
蘇盈月看著他簽字後,終於滿意,又柔聲安撫道,“別生氣了,我給你買了座玫瑰園,過兩天帶你去散心。”
她腳步匆匆走了。
遠去的電話聲中,陸思辰在抱怨著肚子疼。
這是他的老把戲。
隻要見不到蘇盈月,陸思辰便這裏也疼,那裏也不舒服,非要鬧到她回去陪著。
幾日前,顧錚還會因為這種事,氣得頭暈。
現在他臉頰高腫,小腹劇痛,隻得蜷縮在病床上,心中一片死寂。
醫生進來,聲音沉重,“顧先生,您泡了一夜冰水,留下了後遺症,以後不能再劇烈運動了。此外,疼痛可能伴隨您一身。”
“病況說明書需要家屬簽字,您看......”
顧錚木然接了過來,“我自己簽。”
一筆一劃寫著,字跡卻逐漸顫抖扭曲。
他的甜甜,曾經最愛被爸爸背著奔跑......如今女兒不在了,他也不能跑了。
父女緣盡,那夫妻......也該緣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