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不賠,誰賠
二人從玄關糾纏到了床榻,倒入那片柔軟之時,江陸離忽然撐住了周璟時的肩膀,“周璟時,以後不準再幹預我的決定,不能再不信任我,更不許調查我!這是我忍你的最後一次,明白嗎?”
“明白,我的江總!”身上人明目張膽地笑了,他笑起來原是這麼好看,江陸離忽然覺得,他們之間有過太多的對峙、拉扯,卻很少這麼毫無芥蒂地微笑。
於是她抬手,撫上周璟時線條清晰的麵頰,也展顏笑了,她很少用這種神態看人,卻獨獨除了他,江陸離飽滿的嘴唇輕動,放鬆了手臂間的力道,甚至有些挑釁地拍拍周璟時側臉,“那麼,我們來上課吧……”
海風吹動落地窗前的薄紗,那窗沒有關,絲絲縷縷的輕囈從中流出,帶著刻意壓抑卻又無從掌控的輕顫。
江陸離被周璟時擁住,衣衫淩亂間,黑發也終於完全散開,任由那略顯急促的呼吸在兩人之間飄散。
許久,天空中似有雨滴墜落,這莫測的天氣時刻變換著節奏,水點打在開敞的玻璃窗上,發出劈啪的輕響,而後緩緩流下,消失不見。
隨著雨勢漸大,屋中似有人影流動,不知是誰起身關上了落地窗,須臾,卻是一雙手驀地透過紗簾間的縫隙,一把拍在脆弱的玻璃上,指尖與那冰涼接觸,壓實到密不可分。
這晚沒有月光,除了雨聲,隻有海浪輕撫沙灘留下的脈動,迷蒙的虛影中,一室幽暗中隱忍著低沉的呢喃,那玻璃好似起了霧。
第二天,江陸離醒來後真得是連一個指節都懶得動,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讓她難得地賴了床。
雨過天晴,屋外陽光明媚,周璟時從淋浴間出來,剛剛衝了澡,頭發微濕,見江陸離醒了,便穿著浴衣坐到她身側床畔,“下去吃早餐還是我叫人送上來?”他問。
江陸離在枕頭上略略轉頭,“璟少,這房間好像沒你早餐,你可是蹭住的,”她扯唇輕笑。
周璟時將一隻手撐上她枕側,身子略略歪了過來,“江總可真狠心,我賣了一晚上力伺候你,連頓飯都不給吃。”
“嗬,誰叫你不請自來,”江陸離翻了個身,舒服地摟著身上薄被,“還攪了我到手的小姑娘,你不賠,誰賠?”
“那我陪得您還舒服麼江總?”周璟時扯住她的被子,也翻身倒了上來,“小姑娘哪有我好,還得勞您大駕上手,看你累這個樣……”他半撐起身子,拇指摩挲著江陸離的嘴唇,“還是選我吧,自動駕駛,包您滿意。”
“切,”江陸離拎開他亂動的手,“那去吧,接著自動駕駛,幫姐姐叫早餐,順便拿套衣服,對了,咖啡要清的,不加奶,乖。”
“真使喚我啊,”周璟時看著她,“還姐姐?你就比我大半歲好麼。”
“半歲也是大,”江陸離輕佻道,“你怎麼知道我生日?”
周璟時舉手,“這我可沒查哈,之前幫你訂過機票,湊巧看到的。”之後轉身,果然給前台打去了電話,按照江陸離的要求叫了兩份早餐。
然後他起身,到門口櫃子中給江陸離拿了一套衣服,“你帶這都什麼款式啊,出來度假也不穿漂亮點,”還抱怨起她的品味來了,“怪不得招姑娘!”說著將白T恤和闊腿褲扔到江陸離身邊,“唉,昨天那女孩,到底怎麼回事?”
“嗬嗬,”江陸離笑笑,“想知道?”
她決定不再逗他了,“就酒吧裏碰上的,跟朋友賭了一個包來跟我搭訕,我就配合了一下。”
“那她說的那三個詞,是什麼意思?”周璟時聽得還挺仔細。
江陸離繞有深意地看了看他,“她讓我用三個詞形容你……”
“你說的什麼?”周璟時有種不好的預感,輕輕眯起了眼。
江陸離看他這神態,還挺了解自己,於是成心道:“傲嬌、脾氣臭、小心眼!哎,你幹嘛……”
她話未說完周璟時就撲了上來,“脾氣臭?小心眼?”聲音咬牙切齒,“看來江總還不夠了解我啊,你應該說,”他附到江陸離耳側,“身材棒、體力好、會疼人……”
二人又鬧做一團,在這上午的豔陽中,釋放著積壓許久的甜蜜。
終究,江陸離這個單身貴族的假期,變成了預計之外的雙人行。
人變了,行程也跟著更改,他們二人租了車,活動範圍和內容更加豐富起來。
這天陽光格外地好,雖是冬季,二人也臨時起意準備去潛水。
周璟時似乎對這事很在行,直接駕車來了住地西南部的潛水基地,說冬天這裏受洋流影響小,水質更清澈些。
他們二人都有基礎,江陸離也喜歡這種有挑戰感的活動,卻是因為工作原因沒有時間考證,所以這趟,周璟時隻陪著她在12米以上的水域玩。
這天海水的通透度格外給力,周璟時從帶潛人給的照片中選了幾張,傳到了朋友圈,沒發什麼文字,隻配了個遊泳的小圖標。
“你是小姑娘麼,這還發朋友圈?”江陸離吃著晚餐,這一天下來,二人都玩累了。
“誰像你這麼沒情趣。”周璟時沒抬頭,他看過江陸離的社交軟件,好幾個月也不更新一條,起先他以為是屏蔽了自己,後來發現,她是真的不發。
“別發帶臉的啊。”江陸離瞥了瞥周璟時選的照片,大部分都是遠景中景,隻有一張近照,二人都帶著潛水鏡,看不那麼真切,也就沒去糾正。她也不知自己什麼心態,就是不喜歡在社交平台上放自己的照片,覺得很刻意。
周璟時點了發表鍵,然後抬頭,“怎麼著江總,我是你帶不出門的糟糠之妻啊,還是你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還不能帶臉?”眼神帶著玩笑的戲謔。
江陸離叉了個蝦仁杵他嘴裏,“吃飯吧你。”話真多,剛認識的時候怎麼沒看出來。
周璟時嚼了這美味,忽然抬手搶過了江陸離的手機。
“你幹嘛?”江陸離反應不急,側頭看周璟時,卻被他正好舉起屏幕刷開了人臉識別。
“沒什麼,點個讚。”周璟時直接翻到了二人的聊天記錄中,找到朋友圈剛發的那條,用江陸離的號點了小紅心。
“幼稚!”江陸離搶回手機,這人真的就是蹬鼻子上臉。
“你從來不給我點。”周璟時語調帶著埋怨,弄得江陸離一陣機靈。
“我誰也不點!”她確實是這樣,懶得弄這些玩意。
周璟時輕輕湊過來,“那以後隻給我點吧,”沒皮沒臉地說道,聲音卻還是那麼磁性。
二人隨後駕車返回,天已經黑了,悠揚的樂聲伴著天上明亮的月光,照出莫名的溫馨。
七天轉瞬即逝,大年二十九這天,兩人坐上了回京的飛機。
“陸離,春節你們放幾天?”
“九天吧應該,”她還沒有看日曆,“反正跟著交易所放。”
“有空一起去滑雪吧。”周璟時似乎對玩格外在行,什麼都喜歡什麼都會。
“行啊,”江陸離也不拒絕,“去哪,崇禮嗎?”
“嗯,林傑在那邊有個溫泉項目,我們年年都過去,開車也方便。”
二人於是說好,先分別回家過年,初六集合上山。
江陸離靠在機艙軟軟的座椅中,感受著飛機滑出跑道,在震動中緩緩升空。她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生活,過得就像一組黑白照片,雖然清晰明了,卻怎麼都缺了些顏色。
除夕夜,闔家歡樂的喜慶和手機中滿溢的祝福,讓人有種特殊的儀式感。
江陸離除了家人,隻和兩個人多聊了幾句,除了必然出現的周璟時外,另一個就是梁明欽。
他似乎是看到了之前周璟時發的朋友圈,而且作為為數不多知道他們這段時間糾葛的人,他在說過例行的祝福外,便問了江陸離:“你和璟時,複合了?”
“對,”江陸離欣然說到。
“你們倆這節奏,”梁明欽似是在那頭笑了笑,“我都跟不上了啊……”
“我也有點跟不上,”江陸離打趣到,她也沒想到自己如此之快地就和周璟時又攪到了一起,麵對那個人,她一貫的原則立場總是失效。
“這就好,”梁明欽鬆了口氣,“過年後我回京城,至少不用尷尬了。”他左手握著電話,語氣輕鬆地說道,捏著金屬邊框的指關節卻有些微微泛白,嘴角掛著笑,眼神卻是冷冷的。
“那年後見,”他聽見江陸離的聲音。
“年後見,”他也回道,掛了電話,那胸膛才開始明顯地起伏,甚至呼吸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辰清,”許久,他按了桌麵上電話的按鍵。
“梁少,什麼事?”對麵傳來一個晴朗的聲音,是他的特助李辰清。
“阿K那邊,還沒有消息?”
“沒有。”李辰清幹脆利落地回答,“已經在全島地毯式搜索了,目前還沒有發現。”
“繼續找……”梁明欽聲音冰地不像話,他拉開抽屜,裏麵赫然放著一把獵刀,烏灰的金屬泛著詭異的光澤,刀柄似是被人常年握過,有些紋路已被磨得不甚清晰,梁明欽將它拿起,連同下麵的軟布一道,先是用手焐了焐,而後輕輕擦拭起來,仿佛觸摸著什麼珍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