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剪刀落下的瞬間,段智雅甚至已經想好要在記者的鏡頭前說些什麼。
她會提起自己如何突破傳統桎梏,如何帶領“雅遠”集團走向新的高峰,甚至會隱約暗示,蘇清遠那套“老掉牙”的手藝,早就跟不上時代的步伐。
可掌聲響了足足十分鐘,身後的生產線依舊靜得像塊冰冷的鐵。
沒有機器運轉的轟鳴聲,沒有傳送帶滾動的吱呀聲,隻有技術人員們慌亂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廠房裏來回回蕩。
段智雅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放下剪刀,快步走向生產線控製室,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麵上,發出急促的“噔噔”聲,像是在敲打著她越來越慌的心臟。
“怎麼回事?”她一把抓住技術部經理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的西裝麵料裏,“不是早就調試好了嗎?為什麼啟動不了?”
技術部經理滿頭大汗,手裏攥著皺巴巴的工序單,聲音帶著顫音:“段總,我們......我們按照您給的工序反複查了,每一步都對得上,可就是卡在最後一道成型工序上,機器根本識別不了絨線的密度。”
“識別不了?”段智雅一把奪過工序單,手指飛快地在紙上滑動,“不可能!我給的工序是蘇清遠親手寫的,怎麼會有問題?”
她的目光掃過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跡,那些熟悉的筆跡此刻卻像一個個嘲諷的笑臉。
她突然想起蘇清遠寫工序時,偶爾停頓的眼神,想起他遞稿紙時指尖的顫抖,想起他說“寫完就讓我走”時那平靜得異常的語氣。
一個可怕的念頭猛地竄進腦海——蘇清遠是不是故意漏了什麼?
“漏了......有沒有可能漏了什麼步驟?”段智雅的聲音開始發飄,她抓住技術部經理的肩膀,用力搖晃,“比如......比如處理絨線的關鍵環節?有沒有什麼步驟是我們沒注意到的?”
技術部經理被晃得頭暈,連忙擺手:“我們把工序拆成了二十多個小環節,每個環節都反複試了,真的沒有漏!除非......除非蘇先生寫的時候,就故意少寫了最核心的部分。”
“核心部分......”段智雅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身後的控製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她突然想起蘇清遠奶奶說過的話,想起那個老太太攥著蘇清遠的手,反複強調“手藝的魂不能丟”。
難道蘇清遠真的留了一手?
就在這時,助理拿著手機快步跑過來,臉色慘白:“段總,不好了!公司股價開始跌了,林總那邊打電話過來,說林董已經知道生產線的事,要您立刻過去解釋!”
“林若晨?”段智雅猛地抬頭,眼裏閃過一絲慌亂。
她現在最不能失去的就是林家的支持,要是林家撤資,“雅遠”集團就真的完了。
“備車!”段智雅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現在就去見林若晨。”
車子駛往林家別墅的路上,段智雅反複看著蘇清遠寫的工序單,試圖從字裏行間找出遺漏的痕跡,可無論她怎麼看,那些步驟都完整得無可挑剔。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蘇清遠的電話,聽筒裏卻隻傳來冰冷的“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的提示音。
她又打給村長,村長支支吾吾地說,蘇清遠跟著一個姓顧的女人走了,具體去了哪裏,沒人知道。
段智雅掛了電話,手指緊緊攥著手機,指節泛白。
她第一次覺得,蘇清遠那個她一直以為“懦弱無能”的男人,竟然藏著這麼深的心機。
到了林家別墅,林若晨已經在客廳等著了。
他沒穿西裝,隻穿了件休閑的衛衣,可臉上的不耐煩卻比穿西裝時更甚。
“生產線怎麼回事?”林若晨開門見山,語氣裏帶著明顯的指責,“我爸剛才把我罵了一頓,說我跟你合作是腦子進水了,你到底能不能行?”
段智雅走到他麵前,強裝鎮定:“隻是暫時出了點小問題,技術人員正在排查,很快就能解決。”
“小問題?”林若晨冷笑一聲,拿起桌上的財經報紙,扔在段智雅麵前,“你自己看,‘雅遠’股價半小時跌了五個點,我投進去的錢都要打水漂了!段智雅,你別跟我玩花樣,你到底有沒有把握讓生產線啟動?”
段智雅看著報紙上刺眼的標題,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她不敢告訴林若晨,蘇清遠可能漏了關鍵步驟,更不敢說自己找不到蘇清遠。
“我有把握。”她咬著牙,硬著頭皮說,“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能讓生產線正常運轉。”
林若晨盯著她看了半天,眼神裏充滿了懷疑:“三天?段智雅,我警告你,別想著騙我。要是三天後生產線還啟動不了,我們之間的合作就到此為止,而且你得賠償我所有的損失。”
段智雅點點頭,心裏卻一片冰涼。
她知道,這三天,是她最後的機會。
離開林家別墅時,天已經黑了。
車子行駛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段智雅看著窗外掠過的霓虹,突然想起以前和蘇清遠一起擺地攤的日子。
那時候他們沒錢,晚上收攤後,蘇清遠會買一根烤腸,掰一半給她,說“等以後有錢了,天天給你買”。
那時候的蘇清遠,眼睛裏滿是光,手指雖然磨起了泡,卻依舊穩穩地拿著針線,認真地做著金絨花。
那時候的她,會幫蘇清遠擦汗,會跟他一起規劃未來,會真心實意地覺得,隻要兩個人在一起,再苦的日子也能熬過去。
可什麼時候開始,她變了?
變得隻看重錢,變得看不起蘇清遠的手藝,變得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甚至不惜背叛他,傷害他。
段智雅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淚。
她第一次開始後悔,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那麼對蘇清遠。
如果......如果當初她沒有出軌,沒有逼著蘇清遠寫工序,沒有用硫酸傷他的手,現在的他們,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過著簡單卻幸福的日子?
可世上沒有如果。
段智雅擦幹眼淚,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不管怎麼樣,她都要找到蘇清遠,拿到那關鍵的步驟,保住“雅遠”集團。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你立刻去查,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找到蘇清遠的下落。記住,一定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