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圈皆知，阮家大少爺阮知瀚身邊有一個最忠心的人——謝嫣然。

她為他驅趕所有狂蜂浪蝶，為他擋過槍抽過血，也為他記下日常行程，備好溫水解酒。

在他失蹤於東南亞的那一年，她三闖魔窟，身披十數創，隻為尋他一線蹤跡。

人人都說，謝嫣然對阮知瀚的在意，入了骨，蝕了心。

直到昨夜。

他身中性藥，在灼熱的迷亂中，給她打了三十三個電話。

最終等來的，是她一條簡短的信息：“暖陽生日，有事明天再說。”

寥寥數字，如一盆冰水，澆滅了他最後一絲希望與體溫。

走投無路之際，他撞進了死對頭——滬上大小姐陸馨月的懷裏。

清晨。

刺耳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阮知瀚全身如散了骨架一般，拿起手機。

是阮母。

“阮知瀚！暖陽的生日宴你為什麼缺席？我們全家等你整整十分鐘！差點誤切蛋糕的吉時！”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氣與不耐。

阮知瀚忍著身體上的酸痛，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

昨天，也是他的生日啊。

可他的親生母親隻記得養子的生日。

“我......”話還沒完，便被粗暴打斷。

“趕緊回來給暖陽道歉！”阮母十分不耐。

所有的委屈、惶恐都堵在喉嚨。

這就是曾經疼愛他的母親。

“又是阮暖陽？”阮知瀚聲音顫抖，“在你心裏，我和阮暖陽，到底誰才是你的親生兒子？”

“瀚瀚，你怎麼能這麼跟媽媽說話！”阮父搶過電話，語氣裏滿是責備，“暖陽擔心了你一整夜都沒睡！你就不能懂事一點，讓著點弟弟嗎？”

讓？他還要怎麼讓？

五年前他不幸走失，父母在悲痛中收養阮暖陽，從此將所有寵愛給了他。

半年前。

阮知瀚像個乞丐一樣，曆經千辛萬苦從大山裏逃回來。

本滿心以為會是溫暖的港灣，換來的卻是父母緊抱著阮暖陽安慰：“暖陽別怕，你永遠是我們的兒子，這一點誰也無法改變。”

“至於知瀚......他在鄉下野了這麼久，想必是粗鄙不堪，怕是連你的一半都比不上。”

那一刻，阮知瀚僵在原地，手裏緊緊攥著的，是出生時父母親手為他戴上的平安扣。

他攥緊電話。

“既然你們眼裏隻有阮暖陽，”阮知瀚的聲音哽咽，帶著一種心如死灰的平靜，“那以後，就別再管我。”

他猛地掛斷電話，淚水終於決堤。

目光落在雪白床單上那抹刺目的血跡。

他顫抖著撥通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電話足足響了一分多鐘。

傳來謝嫣然一如既往恭敬又淡漠的聲音：“有事？”

“謝嫣然，我現在就要你過來！立刻！馬上！”他瀕臨崩潰的低吼。

電話那頭傳來阮暖陽怯怯的聲音：“然姐姐，你去接知瀚哥哥吧，我一個人回家沒關係的。”

謝嫣然的聲音立刻溫柔：“沒事，我先送你回家。”

那聲音像是一根針，精準地刺入阮知瀚最痛的神經。

電話匆匆掛斷，忙音再次響起。

阮知瀚眼淚掉下來，恍惚中，他看到曾經將他寵上天的謝嫣然越走越遠。

謝嫣然是母親戰友的遺孤，從小養在阮家，他們一起長大，同吃同睡。

她為他打跑所有騷擾者，為他研究營養學調理身體，那些無微不至的嗬護，曾是他全部的安全感。

他以為謝嫣然永遠會對他忠心。

直到半月前，他無意中看到謝嫣然在熟睡的阮暖陽身邊輕聲安撫，臉上盡是溫柔。

而後又眼睜睜看著她接起來一通電話。

“小姐，您什麼時候回來繼承家業？您可是冷家唯一的繼承人？何必為了賭氣，放棄您外祖家的繼承權？”

謝嫣然神色冷淡：“不是賭氣。”

“您不是怨恨冷老對當年的車禍袖手旁觀，導致您父母早死嗎？冷老已經知錯了。您就回來，不要再寄人籬下。”

她卻拒絕了。

她說：“我留下來，是為了一個人。”

“我知道，阮家大少爺阮知瀚，隻要您回來，老爺子立馬上門談親。”

謝嫣然搖了搖頭，說出來的話卻讓他徹底墜入冰窖。

“不是他。是暖陽。”

“暖陽性格單純膽小，我必須留下來，護著他，不讓知瀚欺負他。”

每一個字，都像刀子，狠狠紮進阮知瀚心裏！

原來如此。

原來她所有的守護，留在阮家的所有理由，都是為阮暖陽！

難怪啊，每一次他和阮暖陽起衝突，最後倒黴的都是他。

阮暖陽落水，他緊接著也會被人推下水。

阮暖陽過敏，他莫名其妙也會起一身疹子。

每一次阮暖陽受的傷，都會以某種方式在他身上重現。

他看著身上遍布的青紫，忽然笑了。

謝嫣然，既然如此，我也不要再在意你了。

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

剛進花園，就看到謝嫣然正摘玫瑰。

阮暖陽聲音軟糯：“然姐姐，高一點，我要最嬌豔的玫瑰花。”

不過片刻，謝嫣然手裏多了一捧粉白玫瑰，她小心翼翼去掉尖刺，微笑著遞給阮暖陽。

阮暖陽高興地接過，輕輕一聞：“花很好看，”他俏皮地眨眨眼，“不過我還是喜歡你昨天做的藍莓蛋糕。真是太好吃啦，我希望每年生日都能吃到！”

阮知瀚的心猛地一抽。

謝嫣然對藍莓嚴重過敏，連碰都不能碰。

她竟是寧願過敏，也要為阮暖陽親手做藍莓蛋糕！

謝嫣然溫柔一笑：“當然可以，隻要你想吃，我什麼口味都做給你吃。”

阮暖陽感動地撲進她的懷裏：“然姐姐，你對我太好了。”

一旁的阮母阮父滿臉欣慰：“嫣然對暖陽真是沒話說，不僅親手做蛋糕，還花光所有儲蓄拍下帝王紫翡翠手鏈給暖陽做生日禮物。”

“這孩子果真對暖陽好極了。”

其樂融融的一家四口，他像個多餘的、格格不入的闖入者。

阮知瀚沉默地穿過花園，手腳冰涼地回房。

關上門，隔絕了外麵所有的歡聲笑語。

他靠在門板上，緩緩滑坐在地，心臟疼得快要無法呼吸。

良久，他拿出手機，撥通一個從未主動聯係過的號碼。

電話立馬接通。

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阮知瀚？”

阮知瀚閉上眼，用盡全身力氣說：“陸馨月，我想請你幫我脫離阮家，我可以和你達成合作，以後在商業上全力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