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李景淵的聲音沒什麼起伏，“自己的東西，自己拎。”

說完，他轉身繼續往前走，步伐從容不迫。

楊柳依僵在原地，手裏的真皮手提袋勒得手指生疼。

她看著李景淵的背影，突然反應過來——他是真的變了。

不再圍著俞芳菲轉，自然也沒必要討好她這個“閨蜜”了。

以前那些隨叫隨到的殷勤，全都是因為俞芳菲。

“什麼人啊！”

楊柳依氣呼呼地跺了跺腳，行李箱被拽得一個趔趄。

可看著李景淵快要走進校門的背影，她又咬咬牙跟了上去。

“走那麼快幹嘛？等等我！”

她一邊追，一邊在心裏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矜持，楊柳依你要矜持。

不就是個男人嗎？

以前是他上趕著討好，現在姐還不稀罕了呢！

可腳步卻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噔噔噔地追著前麵那道身影。

陽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一個在前頭從容邁步，一個在後麵氣鼓鼓地緊跟著，活像隻被惹毛了卻又舍不得飛走的小孔雀。

快到校門口時。

楊柳依終於追上李景淵，喘著氣說：“算你狠！以後別求我幫忙！”

李景淵頭也沒回，抬手朝校門方向指了指：“到了。”

楊柳依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滬戲的校門就在眼前，幾個穿著校服的學長正舉著指示牌引導新生。

她看著李景淵拖著行李箱徑直走過去，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她，突然覺得手裏的包更沉了。

這感覺，真 他 媽憋屈！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心頭那股又氣又澀的滋味，可腦海裏卻不由自主地飄回了幾天前接到俞芳菲電話的那一刻。

那天下午，她正趴在書桌上對著“新生報到須知”發呆，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 “芳菲” 兩個字。

“喂，依依，我爸說開學那天開車送我去滬城，你要不要一起？”

俞芳菲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慣有的從容，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楊柳依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心頭先是一熱。

濱州到滬城，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坐高鐵的話也就兩個多小時，出站就有學校安排的接新大巴車。

俞芳菲能想著自己，果然還是把她當最好的閨蜜。

她剛要脫口而出 “好啊”，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隔壁臥室的景象。

母親正蹲在地上，把自己最近幾天才新買的衣服一件件塞進行李箱裏。

箱子也是新買的，不過卻是不到二百塊的便宜貨。

打開後如果細看的話，就會瞧出來做工很粗糙，跟那些品牌的根本就不能比。

母親一邊整理著衣服，嘴裏一邊還念叨著：“買這些衣服花了不少錢，你多穿兩年，不想穿了就帶回來，可千萬別丟了......”

陽光從窗縫裏斜照進來，在母親鬢角的白發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楊柳依突然想起那天去俞芳菲家時看到的情景：

衣帽間裏堆著嶄新的行李箱，俞芳菲的母親正指揮著保姆往裏麵裝進口護膚品和名牌裙子，隨口說“缺什麼到了滬城再買，別委屈自己”。

兩幕場景在腦海裏重疊，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地刺進心裏。

楊柳依的喉嚨突然發緊，剛才湧上來的歡喜瞬間冷卻，隻剩下密密麻麻的澀意。

“不了吧，”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飄，趕緊找了個借口，“我媽說我爸那天正好有空，要送我去車站，順便去滬城看看親戚，太麻煩俞叔叔了。”

聽筒那頭沉默了兩秒，俞芳菲的聲音裏多了點不易察覺的詫異：“這樣啊？我爸的車寬敞得很，多你一個不麻煩的。”

“真的不用啦，” 楊柳依強扯出笑意，指尖幾乎要嵌進手機殼裏，“咱們到了學校再彙合嘛，俞叔叔開車，你們肯定先到，到時候你可得帶我熟悉熟悉校園。”

“行吧。” 俞芳菲的語氣淡了下來，“那開學見。”

掛了電話，楊柳依站在原地沒動。

隔壁臥室裏，母親又開始跟那個舍不得扔掉的舊行李箱較勁，膠帶撕開的聲音格外清晰。

她突然想起確定被滬戲錄取的那天，俞芳菲漫不經心地說“我爸給我買了個新秀麗的箱子，據說抗摔”。

當時她隻笑著說“俞叔叔對你可真好”，心裏卻默默數了數自己衣櫃裏那件洗得變形的 T 恤。

其實她知道，俞芳菲不是故意炫耀，就像她此刻邀請自己，或許真的隻是出於好意。

可正因為這份“好意”裏藏著的階層差異，才更讓她無地自容。

新生報到那天，所有人都會看到容妝精致，身穿不菲新衣的俞芳菲從黑色奔馳上下來，拖著亮閃閃的行李箱。

而自己呢？

如果不是一再堅持，大概率會按照母親的意思，擠在綠皮火車的硬座上，抱著那個用了三年的舊箱子，下車時還得提防輪子會不會突然掉下來。

這種對比，光是想想就讓她臉頰發燙。

“依依，你愣著幹嘛？”母親探出頭來，手裏拿著一雙舊運動鞋，“這鞋還能穿，帶上吧？”

楊柳依吸了吸鼻子，走過去按住母親的手：“媽，別裝了，太重了。

到了學校我自己買雙新的就行。”

“又要買鞋啊？省著點花......”

“知道啦。” 楊柳依笑著打斷她，蹲下來幫母親合上行李箱，“這樣就行，挺能裝的。”

拉鏈在最後一截卡住了，她用力拽了拽，指節泛白。

帆布摩擦的聲音裏，她仿佛聽到了自己心裏的聲音。

就算是閨蜜，有些差距也得藏起來，至少不能讓別人一眼就看穿。

......

思緒拉回此刻，楊柳依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的真皮手提袋。

這還是俞芳菲上個月淘汰下來送她的，說是“不喜歡了”。

她突然覺得有些諷刺，自己費盡心思想要藏起的差距，或許在別人眼裏，根本不值一提。

校門口的風掀起她的裙擺，楊柳依咬了咬唇，拖著行李箱，也跟著走進了滬戲的大門。

不管怎樣，新生活已經開始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