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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為了林月漪的一句“先立業再成婚”,我花了整整五年時間將她捧成京城第一花魁。

可在太後下旨賜婚時,她看都沒看我一眼,直接在婚書上寫下了窮書生柳越霖的名字。

林月漪說,柳越霖能欣賞她的才情,而我隻會衡量她的價值。

可她忘了,如果沒有我,她不過是樂坊角落裏一名無人問津的舞姬。

她登上雲端的台階,每一寸都是我鋪就的。

既然她不想要這登雲梯,那我便重新把她拖回爛泥裏!

1.

太後的賜婚懿旨剛下不久,樂坊門前就擠滿了來看熱鬧的百姓。

這場婚事本該是我和林月漪多贏的一樁美談。

隻要她在婚旨上寫下‘裴墨卿’三個字,我們多年的情誼便能修成正果;

借著太後賜婚的殊榮,‘月漪娘子’的名號必將響徹熙都,樂坊的生意也能更上一層樓。

可她偏偏寫下了那個窮書生——柳越霖的名字。

一夜之間,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樂坊賬麵上更是直接損失了三萬兩白銀。

那些衝著‘京城第一花魁’名號投資的商賈們拚著繳納高額違約金的代價也要紛紛撤資毀約。

這也難怪,畢竟京城無人不知——

月漪娘子的一支《霓裳》能帶火蘇杭十家綢緞莊;

她隨口吟的半闕《金縷》,能讓西域香料價格翻上三倍;

就連她不經意的一句‘夜來香氣薄’,都能讓東街脂粉鋪的茉莉膏滯銷三千盒。

商人重利,眼見林月漪成婚後要離開樂坊,沒人想做賠本的生意。

我麵無表情地翻看著一張張毀約的契書,忽然指間一頓——在一堆文書中,竟發現了一張字跡清麗的七言,看著像林月漪親筆。

“金籠鑄就困花枝,五載春風誤歲時。

明珠蒙塵權作礫,清商譜盡商人詞。”

好一句‘困花枝’,好一句‘商人詞’!

她僅用幾句詩就將我這五年的心血輕描淡寫地貶作了一場買賣。

我嘴角笑意漸冷,捏著花箋的指節發白:

“傳話出去!”

“即日起,樂坊十二樓與林月漪——恩斷義絕!”

小廝麵露慌張:

“公子三思!月漪娘子的身契還有三個月才到期,眼下正是熙都樂坊評比的關鍵時候,若這時放出消息,恐怕樂坊的損失......不可估量!”

“我現在還怕損失?”

我冷笑一聲,將契書重重扔在桌上:

“京城從不缺才貌雙全的女子,既然她不識抬舉——那京城第一花魁的位置,換人!”

小廝俯身退去,我望向窗外出神,五年前初遇林月漪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那時的她還是樂坊最末等的舞姬,連登台的資格都沒有,隻能在角落裏獨自練習。

我偶然路過樂坊,對這個跳錯步子就眼淚汪汪的小姑娘一見鐘情。

我提出為她贖身迎她入門時,她並未拒絕。

隻說時機不到,待她成為名動京城的第一花魁後,再同我成婚。

這話讓我掏空家底建起樂坊十二樓,買斷她的身契,再延請名師教習。

她確實天賦過人,第一次登台就驚豔四座。

那晚我們躲在後台,她沾著胭脂在我掌心寫下婚約。

可京城的水遠比我想象中還要渾。

尚書公子要強納她為妾,我阻止,被打斷兩根肋骨;

淮陽王在茶裏下藥,想逼良為娼,我當眾掀了整桌茶點。

可即便這樣,在她如願成為花魁後,還是將婚期一推再推。

直到那日,我撞見她把僅有一麵之緣的柳越霖叫進閨房中商討曲譜。

我和她爭吵,她卻說:

“柳公子是讀書人,隻有他才知曉我的才情抱負,像你這種滿身銅臭的商人隻會衡量我登台的價值!”

那是我第一次認識到她不再是站在樂坊角落裏練舞的小姑娘了。

可後來她又哭著跟我解釋,是怕門第之差,怕我父親瞧不上她的賤籍。

她求我謀太後賜婚,但卻在如願得償後提出與我斷絕關係。

好!既然她這麼想離開,那我便看看——

沒了我,她這第一花魁能在京城綻放幾時?

2.

小廝離開後沒多久,門口出現一道頭戴幕笠的纖細身影。

“裴墨卿。”

林月漪走進來,身後跟著那個連舉子都沒考上的窮書生柳越霖。

“我是來贖身的。”

“贖身?”

我緩緩抬頭,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反問:

“不知月漪娘子帶了多少金銀,你如今名聲大噪,贖身錢......可不低!”

林月漪有些慍怒:

“裴墨卿你什麼意思?五年前你買斷我身契的時候明明答應過,等我贖身那日,你不會在銀錢上為難我,你現在是想反悔不成?”

“當時的前提是你我有婚約在身,如今你改嫁他人,我為何要做這賠本買賣?”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她身後的柳越霖,林月漪立刻警惕起來:

“你想做什麼?”

我笑了笑:

“別誤會。我是想提醒你,根據身契規定,你作為十二樓唯一的花魁,有承擔樂坊盈虧的責任。由於你的任性妄為,樂坊在一夜之間損失了三萬兩白銀,這些都會記在你的贖身錢裏。”

“你這是蓄意報複!”

林月漪將幕笠摔在地上,朝我怒吼:

“裴墨卿!你從來都沒想過要娶我,你隻是想把我綁在身邊做給樂坊攬財的工具!”

柳越霖見狀,也忍不住開口:

“裴東家,強留女子,非君子所為啊!”

我嗤笑一聲:

“柳公子倒是君子,帶著別人的未婚妻私奔,如今連贖身的銀子都掏不出?”

“你!”

柳越霖臉色漲紅被林月漪出聲打斷:

“夠了!你眼裏除了銀子以外還有什麼?這些年我替樂坊賺的錢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

我讓人叫來賬房先生,一筆一筆和她從頭算起:

“去年三月,你稱病推掉丞相府一早定好的堂會,樂坊賠了違約金一千兩。”

“今年五月,你跳舞時為了助興摔碎了西域特產的琉璃盞,作價八百兩。”

“最要緊的事上個月,因你謊報布價,導致十二家綢緞莊合計虧損兩萬三千兩白銀,這些可是樂坊出麵幫你墊付的!”

賬房先生的算盤敲得劈裏作響,林月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見柳越霖又要開口,我指了指他身上做工精巧的長袍,示意道:

“差點忘了,柳公子身上這金線繡梅長袍也是用樂坊分紅買的,記得一起算上!”

“裴墨卿!你別欺人太甚!”

林月漪抓著我的手腕,眼睛通紅:

“這些分紅都是我應得的!”

“應得?”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賣身契上特別注明,花魁所有收入五五分成。可你私藏了多少打賞?可還記得?”

我拿起賬本,清了清嗓子:

“中秋宴上,你收了鎮南侯府的一對翡翠鐲子;乞巧節那晚的宮宴,你逗六公主開心,敏妃娘娘賞了你一枚和田玉佩和五千兩白銀;上元節那日,平陽郡主賞了你兩盒南海珍珠......”

我每算一樣,林月漪的臉色就白一分。

不知過了多久,我把賬單舉到她眼前:

“一共是——五萬八千兩白銀!勞煩問一句,怎麼支付?”

3.

林月漪突然笑了,她當著我的麵挽起衣袖,原本印著守宮砂的小臂此時光潔無暇:

“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訴你!我早就把自己的初夜給了裴郎,賣藝不賣身的花魁沒了清白,你猜那些客人還願意為我花多少銀子?”

這話像是一道驚雷,劈得我手裏的毛筆“哢嚓”斷成兩截。

我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氣得聲音都在發抖:

“林月漪,你真是......不知廉恥!”

她吐氣如蘭,眼裏帶著誌得意滿的笑意:

“怎麼,裴東家現在嫌我臟了?”

我不明白當初那個咬著牙,連舞步跳錯都會眼淚汪汪的小姑娘怎麼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見我不說話,林月漪以為我拿她毫無辦法,笑得更加張揚:

“就算你把我強留下來,也隻會讓你賠的更慘!裴東家,商人重利,這買賣盈虧你心裏應該很清楚吧!”

我勾了勾嘴角,拇指撫過她唇邊鮮紅的胭脂:

“好!既然你自甘墮落——那在身契期滿前,你就和下等舞姬一樣,去南苑接客吧!”

林月漪的瞳孔驟然緊縮。

她猛地推開我,話都有些說不利索:

“你......你敢?”

我氣的頭腦發昏:

“你身契在我手中,我有何不敢?”

柳越霖也被我的話嚇到:

“我與月娘成婚是太後娘娘親自下的懿旨,你逼良為娼,就不怕太後降罪嗎?”

我聳了聳肩,坐回椅子上:

“太後下的旨意是賜婚,可卻從沒說過要為林月漪贖身!如今她的身份仍是我十二樓裏的舞姬,你們若想強行毀約,我也不怕對簿公堂!”

柳越霖臉色發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我也不想與他們過多糾纏,隻朝屋外喊了一句“來人!”

沒一會兒,數十名家丁拿著棍子進門將林月漪和柳越霖團團圍住。

“送月漪娘子回房!”

我輕聲開口,家丁得令,剛準備上前,隻見林月漪捂著小腹,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你不能動我......我,我懷孕了!”

她聲音輕得像片羽毛,落在地上卻讓整間屋子的空氣瞬間凝固。

“大夫說我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裴墨卿,你現在讓我出去接客就是殺人!”

我盯著她的肚子,怒極反笑。

兩個月......正是她求我讓她進宮獻舞的時候!

原來我在酒桌上觥籌交錯喝到意識不清,對著宮中內侍點頭哈腰給她求進宮機會的時候,她就已經和柳越霖勾搭在了一起!

“好啊,真是好啊!沒想到你們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情,竟然連孩子都有了!”

我抓起桌上的賬本,朝二人扔了過去:

“滾!帶著你的孽種,滾出樂坊!”

“七日之內若湊不齊贖身錢,我們公堂上見!”

4.

林月漪沒能成功贖身的事,很快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接下來的日子,我每次出門都能聽見街邊茶肆裏飄來的閑言碎語。

有人說我是愛而不得,嫉妒林月漪和柳越霖成婚,故意刁難;

也有人說我利欲熏心,為了留住林月漪這顆搖錢樹寧可魚死網破。

更有甚者傳言,說我為了報複林月漪,哄抬身價,若她不從,就把她賣進窯子裏。

就連那說書先生的驚堂木下拍的也是我忘恩負義,欺男霸女的故事。

一時間我成了比土匪頭子還惡的存在。

最可笑的是,林月漪為了讓我聲名狼藉,竟自己租了個戲台,免費為百姓彈琵琶唱曲。

她的琵琶也是我請人細心教導過的,那首柳越霖親手為她填詞的《折梅令》被她彈得婉轉悠揚,在短短三日內風靡全城。

連街邊賣糖人的小販都能哼上兩句:

“錦窟鎖春五年整,算明珠、價秤銀星。

按得商宮羽,原來銅板聲!

恁道是、畫堂恩重,卻怎生、折了梅性?

待借東風力,擲還金縷箏!”

彼時,我站在二樓的茶館,望著對麵沉心唱曲的林月漪。

林月漪穿著素白襦裙坐抱琵琶,不施粉黛,隻留一朵白梅簪在鬢角,像朵被風雨摧殘的花朵,任誰看都我見猶憐。

“裴東家好狠的心腸!”

她唱到動情處,淚珠簌簌落下:“五年來我為樂坊賺下金銀無數,可如今連贖身的自由都沒有......”

台下頓時掀起罵聲一片:

“裴墨卿真是個黑心肝的!月漪娘子每日練舞到五更,十個腳趾都磨破了也不讓停歇!如今還霸著身契不放人,就該讓他下大獄!”

“就是!月漪娘子別怕,我們聯名上書府尹大人!定要為你討回公道!”

聽著百姓們義憤填膺的聲音,小廝擔心道:

“公子,醉仙樓的東家前日公然在集市上放話,但凡從十二樓轉投他處的舞姬,違約金全包!短短三日,已經有三名當紅舞姬被挖走,五場堂會遭退訂。”

我摩挲著茶杯,笑出聲來:

“還真是牆倒眾人推啊!”

小廝繼續道:

“今日,霓裳館為林月漪送來了贖身錢。聽說他們的東家已經私下與林月漪商量好,兩個月後的樂坊花魁評比,由林月漪代替替霓裳館比舞!”

“公子,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我撣了撣衣袖,披上大氅,衝小廝吩咐:

“備車,去西域商會!”

5.

樂坊評比大選前,熙都城內所有參賽的樂坊花魁都來了京城。

我站在朱雀大街上看著一輛輛運載花魁的馬車經過,耳邊突然響起一道刺耳的女聲:

“喲,這不是裴大東家嗎?都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了,還敢拋頭露麵?”

林月漪挺著微凸的肚子,卻仍穿著束腰舞裙,鬢角的白梅被汗水打濕,一看就是剛唱曲回來的樣子。

見我轉身,她音調更高:

“聽說十二樓最近連個客人的影子都見不著?要不要我賞你幾個銅板救濟救濟?”

我冷笑一聲,目光掃過她浮腫的腳踝:

“林姑娘大著肚子還四處拚命唱曲,看來和柳公子婚後的日子過得很是艱辛啊!”

她臉色瞬間鐵青:“至少柳郎真心待我,不像某些人,把我當賺錢的牲口使喚!”

“真心?”

我嗤笑出聲,“那他個大男人不想著怎麼補貼家用,反倒讓你大著肚子拋頭露麵?”

柳越霖按捺不住,衝上前來:

“裴墨卿!你莫要血口噴人!”

“就是!柳郎是讀書人,他的手是用來寫字的,不是像你一樣,滿手銅臭,令人惡心!”

林月漪瞪著一雙杏眼目眥欲裂,她歇斯底裏地尖叫:

“從始至終,我不過是你養的一隻鳥!你從來都隻把我當個玩物!隻有柳郎才是真心懂我的人!”

“噓——別喊的這麼大聲!你是想讓是所有人都知道昔日的京城第一花魁如今成了大肚子與人吵架的市井潑婦嗎?”

林月漪麵色一滯,低聲威脅道:

“你要是敢讓別人知道我有孕一事,我與你不死不休!”

她氣得渾身發抖,揚起手就要扇我耳光卻被我反手攥住手腕:

“省省力氣吧!這些日子,你隻顧著四處唱曲,怕是連最基礎的舞步都忘了個幹淨!有與我叫喊的功夫不如找個沒人的地方練功,畢竟你現在的身子......可不如從前輕盈了!”

林月漪臉色驟變:

“不勞你費心!”

“我曾跟隨名師學舞,就算我大著肚子上台,也比你十二樓裏那群上不了台麵的東西強百倍!你就等著評選結束後,成為京城永遠的笑柄吧!”

我輕笑一聲,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駛向城西。

在那裏,我秘密培養的西域胡姬阿依慕正在最後排練。

她足尖點地時,金鈴叮當作響,比當年林月漪的成名作還要驚豔三分。

舞師躬身行禮:

“阿依慕的飛天舞,一定會成為京城新的傳奇!”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我也很期待,三日後,誰才是京城永遠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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