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5歲時遭遇車禍,醒來後就忘了所有事,還變得傻傻的。
我被送回到了爸爸原配這裏。
沈靜怡看到我時眼裏噴著火,對我吼道:「你為什麼不跟著他們一起去死啊?他為了你和你那不要臉的媽,這麼多年對我和我的兒子不管不顧,我憑什麼要撫養你?」
她將我推到了門外,關上了房門。
外麵下著大雨,我很害怕,不停地拍打著房門。
「阿姨,哥哥,我怕!我冷!」
我站在外麵瑟瑟發抖,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以為她可能不要我時,我聽到她的聲音:「小宇,去把她叫進來,別凍死在外麵。」
不一會兒一個十來歲男孩出來,眼神複雜地看著我,什麼也沒說牽著我的手進去。
我感覺他們都不喜歡我,怕他們不要我,諾諾地走到沈靜怡跟前,用手輕輕地擦著她臉上的淚水:「阿姨不哭,我會乖乖聽話的。」
1
沈靜怡的身體僵住了。
她沒有推開我,也沒有回應我,隻是任由眼淚從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裏滾落。
那個叫小宇的哥哥把我拉到一邊,塞給我一個饅頭。
我餓壞了,抓起饅頭就往嘴裏塞。
我看到沈靜怡還站在原地,就撕了一半饅頭,小心翼翼地遞到她麵前。
「阿姨,吃。」
「啪」的一聲,她揮手打掉了我手裏的饅頭。
饅頭滾落在濕漉漉的地上沾滿了泥。
我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小宇哥哥趕緊把我拉到他身後,小聲說:「媽,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沈靜怡沒有看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我,聲音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樣下賤。」
我聽不懂「下賤」是什麼意思。
我隻知道肚子餓,地上的饅頭看起來很可惜。
我蹲下身撿起那半塊臟饅頭,準備繼續吃。
沈靜怡一把奪過我手裏臟了的饅頭然後轉身進了房間,把門摔得震天響。
小宇哥哥看著我,眼神裏有我看不懂的憐憫。
他從廚房拿了杯水給我又將另外半塊幹淨的饅頭遞給我:「那半塊臟了。」
我喝了水看著緊閉的房門小聲問他:「阿姨為什麼哭?」
小宇哥哥沉默了很久才說:「媽媽隻是太想爸爸了。」
「爸爸?」我對這個詞很陌生。
「那......媽媽呢?」我仰頭看著他,「什麼是媽媽?」
小宇哥哥的臉色白了白沒再說話。
那天晚上我睡在客廳的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毯子。
半夜我被壓抑的哭聲驚醒。
是沈靜怡的房間。
我赤著腳悄悄走到她門前,門虛掩著,能看到她坐在床邊手裏拿著一個相框,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聽見她說:「陳哲,你真狠心啊......」
我猜陳哲就是我爸爸的名字。
原來阿姨不是討厭我,她隻是太想爸爸了。
如果我能讓她開心起來,她是不是就不會哭了?
2
第二天我找到了一盒被小宇哥哥丟掉的蠟筆。
我想給阿姨畫一幅畫讓她開心。
我在客廳最大的一麵牆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太陽,畫了三個人手牽著手。
一個是我,一個是阿姨,一個是小宇哥哥。
我畫得很認真,直到蠟筆都禿了。
我滿意地看著我的作品,等著阿姨出來看到然後對我笑。
可我等來的是一聲尖叫。
沈靜怡衝出房間看到牆上的塗鴉,整個人都在發抖。
「誰讓你畫的!誰讓你碰這個家的東西!」
她抓起抹布瘋了一樣擦著牆壁,白色的牆皮被她搓下來,可蠟筆的痕跡卻融進了牆裏。
「我的家......我的家被你們毀了......全都被你們毀了!」
她一邊哭一邊擦,最後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抹布掉在一旁。
我嚇得縮在角落不敢出聲。
小宇哥哥從學校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放下書包默默地拿過抹布陪著沈靜怡一起擦。
他小聲說:「媽,擦不掉就算了周末我用白漆重新刷一遍。」
沈靜怡沒有理他抬起頭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憎恨的眼神看著我。
「滾出去。」
我害怕地往後縮。
「我讓你滾出去!」她抓起身邊的掃帚朝我扔了過來。
掃帚砸在我的腿上,很疼。
我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門。
這一次外麵沒有下雨,可是天很陰,風也很大。
我不知道該去哪裏,就在門口的台階上坐下。
很久之後小宇哥哥出來了。
他手裏拿著一個饅頭,還有一小瓶牛奶。
「吃吧。」他把東西放在我旁邊,「媽媽隻是心情不好,你別惹她生氣。」
我沒有動隻是抱著膝蓋小聲問:「哥哥,我是不是......一個壞孩子?」
小宇哥哥沉默了。
他沒有回答我。
晚上我還是被允許進了屋睡在沙發上。
夜裏我又聽到了哭聲。
我悄悄走到沈靜怡的房門口,這一次我看見她把昨天看的那個相框,撕成了兩半。
照片上的人分開了。
我突然覺得我應該幫她把照片粘好。
隻要照片裏的人還在一起,阿姨就不會哭了。
我找到了小宇哥哥書包裏的膠水。
那兩半照片被沈靜怡扔在了垃圾桶裏,我小心翼翼地撿起來。
一半是穿著白襯衫的爸爸,一半是紮著麻花辮的阿姨。
他們笑得都很好看。
我把膠水塗在照片的裂縫上努力把他們拚在一起。
可是我太笨了膠水弄得到處都是,把爸爸和阿姨的臉都弄花了。
照片變得又黏又臟,醜醜的。
但這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最好了。
我拿著修好的照片像獻寶一樣跑到沈靜衣麵前。
「阿姨,好了。」
3
沈靜怡正在拖地,她低下頭看到我手裏的東西,拖把「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沒有吼我,也沒有打我。
她隻是死死地盯著那張被我毀掉的照片身體晃了晃,像是隨時會倒下。
「你......」她隻說了一個字,就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然後她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拖進了屋子最裏麵的一個小房間。
裏麵很黑堆滿了雜物,有一股發黴的味道。
她把我推了進去然後鎖上了門。
「不......不要......我怕黑......」
我瘋狂地拍打著門板哭喊著,可是外麵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縮在角落裏抱著頭,渾身發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哭得沒力氣了,嗓子也啞了。
門外傳來小宇哥哥的聲音。
「媽,你開門吧,她會嚇死的!」
「死了幹淨!」沈靜怡的聲音很冷。
「她是爸爸的女兒!你不能這樣對她!」
「就是因為她是那個女人的女兒,我才恨不得她去死!」
爭吵聲,哭喊聲,然後又是長久的寂靜。
我靠在門上睡著了,又被噩夢驚醒。
夢裏一輛大卡車撞過來,到處都是血。
我嚇得尖叫,就在這時門「哢嗒」一聲開了。
刺眼的光讓我睜不開眼。
沈靜怡站在門口,她的臉在背光裏看不清楚,隻有一雙眼睛亮得嚇人。
她一言不發轉身從角落裏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箱子,「砰」的一聲扔在我腳下。
「你爸爸的東西都給你。」
她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碰我的任何東西。」
我低頭看著那個箱子,上麵貼著一張泛黃的封條。
箱子打開裏麵隻有幾件舊衣服,一本厚厚的日記,還有一支鋼筆。
我拿起那本日記翻開。
我不認識字,但我認得我的名字。
「安諾」。
日記裏每一頁都有我的名字。
在日記本的夾層裏我還發現了一個用木頭刻的小鳥,刻得很粗糙,翅膀還缺了一角。
但我很喜歡,緊緊地把它攥在手心裏。
接下來的幾天沈靜怡沒有再跟我說過一句話。
她當我是空氣,做飯隻做她和小宇哥哥的份,洗衣服也跳過我的。
如果不是小宇哥哥每天偷偷塞給我吃的我可能真的會餓死。
周末家裏來了幾個我不認識的叔叔阿姨。
他們說是爸爸的兄弟姐妹。
他們看著我眼神裏都是同情。
一個阿姨拉著我的手對沈靜怡說:「靜怡,我知道你苦,可孩子是無辜的啊。」
另一個叔叔說:「是啊,你看孩子瘦的,別虧待了她。」
沈靜怡正在擇菜,她頭也不抬冷冷地說:「你們心疼,你們帶走養。」
屋子裏瞬間安靜了。
那個拉著我手的阿姨尷尬地鬆開了手,幹笑著說:「我們家也困難......」
其他人也紛紛找著借口。
4
我看著他們突然明白了,他們和阿姨一樣都不想要我。
我默默地回到沙發角落攥緊了手裏的小木鳥。
那是爸爸留給我的唯一屬於我的東西。
晚上我開始發燒。
渾身滾燙,腦袋像要炸開一樣。
我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地喊著:「媽媽......水......」
沒有人理我。
我能聽到沈靜怡和小宇哥哥在房間裏說話。
小宇哥哥說:「媽,她好像生病了,臉好紅。」
「發燒而已,死不了。」沈靜怡的聲音很冷。
「我們送她去醫院吧!」
「我沒錢!」
後來我什麼都聽不見了,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冰窟窿,越來越冷。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掉的時候,一雙冰涼的手覆上了我的額頭。
然後一個濕濕的東西貼了上來。
是濕毛巾。
我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朦朧中看到一個身影坐在沙發邊。
是小宇哥哥。
他不停地用毛巾給我擦臉,擦手心。
「哥哥......」我虛弱地喊了一聲。
他好像嚇了一跳,小聲說:「你別怕,喝點水就好了。」
他給我喂了水,又把毯子給我蓋好。
我感覺好了一點,但還是頭暈。
半夜,我又渴醒了。
我掙紮著想去倒水,卻看到廚房有微弱的光。
沈靜怡站在那裏正在用勺子攪著碗裏的什麼東西。
她走過來坐在我身邊,屋子裏很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用勺子舀了一點東西,遞到我嘴邊。
「張嘴。」
是苦苦的藥。
我不想吃,下意識地別過頭。
她的動作停住了。
我以為她又要生氣,又要罵我。
可是她沒有。
她隻是歎了口氣,聲音很輕,帶著一些疲憊。
「安諾,喝藥。」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她叫我的名字。
不是「喂」,不是「那個誰」,而是「安諾」。
我乖乖地張開了嘴,把那勺苦澀的藥水咽了下去。
她一勺一勺地喂我,動作有些笨拙,有好幾次都灑在了我的衣服上。
我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和我洗澡時用的是同一種。
喝完藥她把碗放在桌上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
她的手很涼,貼在我的額頭上很舒服。
「睡吧。」
她起身要走我下意識地抓住了她的衣角。
她回過頭看著我。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我能感覺到她的視線。
我小聲說:「阿姨,別走。」
她沒有抽回手,就那樣站了一會兒,然後她在沙發另一頭坐了下來。
那一晚,我睡得特別安穩。
第二天我退燒了,但還是沒什麼力氣。
餐桌上多了一碗白粥,和一小碟鹹菜。
是給我的。
沈靜怡依然不和我說話,但她會把小宇哥哥不吃的青菜夾到我碗裏。
小宇哥哥會偷偷對我做鬼臉,然後把他碗裏的肉也分給我一半。
這個家,好像有了一點點不一樣。
但這種平靜很快就被打破了。
5
小宇哥哥放學回來,臉上帶著傷。
嘴角破了,眼睛也青了一塊。
沈靜怡看到他,瘋了一樣衝上去捧著他的臉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誰打的?小宇告訴媽媽,是誰打的你!」
小宇哥哥低著頭一言不發。
沈靜怡又氣又急,抓著他的胳膊搖晃:「你說話啊!」
「他們罵我......」小宇哥哥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們說爸爸是壞蛋,不要我們了......說他是為了外麵的野女人和野種才走的......」
沈靜怡的身體一僵,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幹幹淨淨。
她鬆開小宇哥哥,慢慢地轉過頭看向我。
那眼神比任何一次都要冷。
我知道「野種」說的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