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警察的聲音像一把鈍刀,在我脆弱的神經上來回拉鋸。
「小姐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
救我?
我緩緩抬起頭,因為長時間的黑暗,眼睛被他手電筒的強光刺得眯成一條縫。
他年輕的臉上寫滿了正義與急切,像一隻闖入我寧靜巢穴的、聒噪的蠢鳥。
他蹲下身,手忙腳亂地來解我腳上的繩子,嘴裏還在不停地念叨:「沒事了,馬上就好。」
樓上傳來的叫喊、扭打、撞擊聲,像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我的大腦。
十年。
整整十年,我才擁有了這樣完美的睡眠環境。
而他們,隻用了幾分鐘,就將我的天堂砸得粉碎。
我胸腔裏翻湧的怒火,在瞬間凝結成極度的冰冷。
我的理智在尖叫。
殺了他們。
隻有死人,才能給我永恒的安靜。
年輕警察終於解開了我腳上的繩索,又開始去解我手上的。
他沒有注意到,我看著他的眼神,已經沒了絲毫人類的情感。
我像在看一塊會發出噪音的石頭。
「嘶啦」一聲,手腕上的繩子也斷了。
「好了,你自由了!」他欣喜地抬起頭,對我露出一個燦爛又愚蠢的微笑。
自由?
我不需要自由,我隻要安靜。
在他笑容凝固的前一秒,我恢複自由的雙手閃電般探出,不是擁抱,不是求救。
而是扼住了他的脖子。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我的十根手指,像鋼爪一樣深深陷進他喉嚨兩側的軟肉裏。
他眼中的驚喜瞬間轉為錯愕,然後是極致的恐懼。
「嗬......嗬......」
他想呼救,喉管卻被我死死鎖住,隻能發出瀕死般的漏氣聲。
他的手本能地來抓我,但我像焊在他身上一樣,紋絲不動。
為了對抗失眠,我常年健身,力量遠超他的想象。
我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饒有興致地看著裏麵的光彩一點點渙散,掙紮的力氣越來越小,最後徹底熄滅。
他像一灘軟泥,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
真好。
世界,終於安靜了一點。
樓梯口,正在纏鬥的兩個綁匪和另外幾個警察,動作瞬間定格。
他們都用看鬼一樣的眼神,看著我,和我腳下那具尚有餘溫的屍體。
那個滿臉橫肉的綁匪大哥,手裏的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瘋......瘋子......」他抖著聲音說。
我歪了歪頭,衝他扯出一個無辜的微笑。
不,我不是瘋子。
我隻是,有點起床氣而已。
我慢慢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被綁得有些發麻的手腕和腳踝。
我的目光越過他們,投向通往樓上的樓梯。
那裏,還有更多、更大的噪音源。
「噓......」
我把食指豎在唇邊,對樓梯口的幾個人輕聲說。
「小聲點。」
「別吵到我睡覺。」
一個警察似乎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猛地舉起槍對準我,厲聲喝道:「不許動!你......」
他的話沒能說完。
是綁匪大哥。
他竟然撿起地上的匕首,從背後狠狠捅進了那個警察的腰。
他看著我,臉上是比之前更深的恐懼與諂媚。
他似乎瞬間明白了,這些警察是噪音,而我,是終結噪音的魔鬼。
他選擇了,討好魔鬼。
真是個聰明人。
可惜,太遲了。
我討厭背叛,更討厭......有人用更大的噪音,來掩蓋之前的噪音。
我抬腳,踢起地上那年輕警察掉落的警棍。
警棍在空中劃過一道精準的弧線,重重地砸在綁匪大哥的後腦勺上。
他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直挺挺地向前撲倒。
又安靜了一些。
小小的地下室裏,隻剩下我和那個瘦高個綁匪,以及另一個被嚇到腿軟的警察。
他們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
我一步步朝他們走去。
腳步聲在這死寂中,格外清晰。
這是我為他們演奏的,最後的安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