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陸哲的臉色，在短短幾秒內，從震驚到慌亂，最後定格成一種被戳破謊言的陰鷙。

他下意識地想從床上彈起來搶走我手裏的日記，動作做到一半，卻又猛地意識到自己還在“扮演”一個癱瘓了五年的病人，身體僵在了那裏。

“溫晴，你瘋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他壓低了聲音，試圖用往日的威嚴鎮住我，但那雙眼睛卻死死地鎖著我手裏的日記本，像一條即將發起攻擊的毒蛇。

平板裏，蘇蔓那張畫著精致妝容的臉也寫滿了驚慌，但她反應比陸哲更快，立刻切換回了“好閨蜜”模式。

“晴晴，你別嚇我，你是不是最近太累，產生幻覺了？陸哲他......他怎麼可能站得起來呢？”她還在演，演那個永遠站在我這邊、為我著想的貼心閨蜜。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控製不住地流了出來。

我舉起手中的日記本，對著他，也對著平板裏那張虛偽的臉，輕輕晃了晃。

“幻覺？這裏的每一個字，都是你陸哲親手寫下的，需要我給你一句一句地念念嗎？”

“比如，你是怎麼看著我為你哭得梨花帶雨，心裏卻差點笑出聲的？”

“又或者，蘇蔓是怎麼穿著黑絲，在你床尾搔首弄姿，而我卻像個傻子一樣在給你擦身體的？”

每說一句，陸哲的臉色就鐵青一分。

蘇蔓在視頻那頭更是發出了刺耳的尖叫：“溫晴你血口噴人！你汙蔑我！我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情！”

“哦？沒有嗎？”我的目光轉向平板，笑容冰冷刺骨，“那這句‘蔓蔓說得對，這種女人，天生就是伺-候男人的命’，又是哪個‘蔓蔓’說的？”

蘇蔓的臉瞬間慘白如紙，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隻剩下急促的喘息聲。

陸哲見狀，知道再也裝不下去了。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眼中的偽裝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毒和嘲諷。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演了。”

他慢慢地，慢慢地，從床上坐直了身體。

然後，那雙我按摩了五年，以為已經徹底萎縮壞死的雙腿，穩穩地踩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他站了起來。

一個身高一米八五，身形健碩的男人，完好無損地站在了我的麵前。

這五年裏，我無數次在夢裏見到這個場景，每一次都從夢中喜極而泣地醒來。

可如今，當這一幕真實地發生在我眼前時，我隻覺得渾身發冷，如墜冰窟。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疼得我無法呼吸。

“沒想到吧？”陸哲活動著手腕和脖頸，發出“哢哢”的骨節聲響，一步步向我逼近，“我這身子骨，好得很。每天被你按著，別提多舒服了。”

他臉上的笑容充滿了赤裸裸的惡意：“溫晴，你真是蠢得可憐。你以為你五年的付出是情深義重？在我眼裏，你就是個免費的保姆，一個隨取隨用的提款機！”

“我伺候你五年，為你放棄我的事業我的人生，你就是這麼對我的？”我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

“不然呢？”他嗤笑一聲，眼神輕蔑地從我憔悴的臉上掃過，“真指望我愛你這個黃臉婆？每天對著你這張哭喪臉，我都快吐了！要不是為了錢，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他的話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刀刀紮在我心上最柔軟的地方。

就在我因他的話而心神劇痛時，他猛地伸手，想來奪我手中的日記本。

我早有防備，立刻後退一步，將日記和那份診斷證明死死地護在懷裏。

“別費力氣了。”我強忍著心口的劇痛，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裏帶著一絲詭異的平靜：“陸哲，我今天不是來跟你吵架的。”

他一愣，似乎沒料到我的反應。

我緩緩地，將那份診斷證明重新在他麵前展開：“你不是說我瘋了嗎？好啊，那我就瘋給你看。”

說完，我沒有理會他錯愕的眼神，而是轉身，當著他的麵，走進了我的衣帽間，然後“砰”的一聲，將門從裏麵反鎖了。

陸哲徹底懵了，他完全沒搞懂我的操作。

“溫晴！你給我出來！你耍什麼花樣？”他在門外瘋狂地拍打著門板。

我沒有理會他，而是靠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努力平複那幾乎要將我吞噬的恨意和心痛。

冷靜，溫晴，一定要冷靜。

現在不是跟他硬碰硬的時候，他已經撕破臉，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我從衣櫃最深處，拿出了另一個手機。這是我半年前悄悄買的，陸哲並不知道它的存在。

我深吸一口氣，撥通了一個我五年沒有聯係過的號碼。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那頭傳來一個低沉而充滿擔憂的聲音。

“晴晴？是你嗎？你終於肯聯係我了！”

聽到這個聲音，我緊繃了五年的神經，在這一刻險些崩潰。

“哥......”我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哭腔，“我需要你幫忙。”

門外，陸哲的拍門聲越來越響，伴隨著他氣急敗壞的咒罵。

“溫晴！你這個賤人！你以為躲起來就有用了嗎？我告訴你，你今天不把日記交出來，就等著被送進精神病院吧！”

他好像找到了衣帽間的備用鑰匙，門鎖傳來“哢噠”一聲輕響。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