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梅竹馬十餘年,那時我們剛畢業,一起蜷縮在廉價的半地下出租屋裏。
我在一旁用9.9元買的盜版網課扒拉著老到卡頓的手機學習烘培。
裴煜則窩在破洞的沙發上畫著一張張不被市場認可、充滿理想主義的設計。
幾張草圖潦草卻飛揚,為社區設計的公共圖書館、為流浪老人搭建的臨時住所。
他曾指著這些圖紙,眼睛亮亮地對我描繪著理想世界的構建:
“寧寧,我要做出名的建築師,讓窮人也得到應有的保障!”
我珍惜地收藏起每一張圖紙,堅信他隻是懷才不遇,隻是時間問題。
這些圖紙的最上方,是一個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間,被裴煜用尺規反複修改了無數次的草圖。
他在圖上仔細標注:
“這裏放寧寧的書桌,要有最好的陽光。”
“床底做收納,給寧寧買很多衣服。”
“牆角放寧寧的迷你烤箱,等寧寧成為烘焙師給她買一個大烤箱。”
字字珍重又認真,當年寫下這些字的男人應當是真心實意的。
在圖紙的最下方,是一行小小的字。
裴煜用鉛筆寫了一遍,又用永不褪色的馬克筆描了一遍:
“給寧寧一個家——裴煜。”
小雨在看到落款的一瞬間,所有的興奮勁都消失,眼神不斷亂飄,訕訕:
“算了算了,沒什麼好看的,當初那麼好結果不還是那樣!”
我沒說話,隻是靜靜看著這張圖。
這間城中村的房子在我們結婚後,在裴煜功成名就後,被他買下了。
隻不過他買來不是為了我們的回憶,而是改造成了倉庫。
用來囤放他和沈玉熙合作後一些建築垃圾的。
瞧見我的神色不對,小雨趕忙往下翻,卻翻出一張精美的、現代的、奢華的圖紙:
“寧姐,這是你和裴建築師的,婚房嗎?”
我淡淡瞥了一眼,點點頭又搖搖頭:
“是,不過後來成了囚禁我的牢房。”
“什麼意思?”
我頓了頓,本不想回答,奈何那些回憶卻叫囂著衝破禁製。
當年裴煜不顧我的阻攔和沈玉熙合作後,漸漸日久生情,對我棄如敝履。
沈玉熙是沈氏集團大小姐,對上裴煜有種伯樂與千裏馬的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覺。
兩人一拍即合,雙強合拍,他便拆了為我而建的建築所加入了她的公司。
從一開始麵對我的質問會耐心哄的裴煜漸漸厭倦我的情緒,開始逃避嫌棄,直至最後和我提了分開:
“我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寧寧,我們離婚吧。”
我那時年輕,有衝勁,有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極端。
我鬧到了兩人的公司,卻被他用監控拍下直接報警抓我幹擾公司正常經營。
在局子裏蹲了半個月出來後,我試圖煽動網絡輿論,讓他們身敗名裂。
換來的,卻是他們兩人強強聯手將我所有的發言定義為“誹謗”和“騷擾”。
我自食惡果成為人人喊打的老鼠,剛積攢了三萬粉絲的烘焙賬號也被封禁。
我萬念俱灰之際,裴煜便開始頻繁帶著沈玉熙出席所有公開和私人場合,當眾承認:
“我隻有一位未婚妻,便是我身旁的玉熙。”
麵對共同好友的關心,他麵帶憐惜哀歎:
“寧寧精神狀態出現問題了,需要長期靜養,不方便見人。”
我鬧過,哭過,瘋過,換來的是他派人將我鎖在這棟精美的別墅。
我一次次撕毀他遞來的離婚協議書,雙眼通紅地譏諷:
“隻要我不同意離婚,沈玉熙永遠就是見不得人的小三!”
“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是孽種——”
裴煜掐住我的下巴,臉色如常,甚至沒有提高音量,也沒有歇斯底裏。
他麵對我的瘋狂,隻是慢條斯理地伸手抹去我眼角的濕潤:
“簡寧,”他聲音平靜地像是在討論天氣:
“我們這樣互相折磨,沒有意義。”
“你不離婚,我有一百種方式能夠逼你,但我不舍得。”
我倔強地死死盯著他,卻看到他遞來手機,屏幕上是正在重病監護室臉色慘白毫無生機的媽媽:
“媽為了你正在努力活著,你說,我要不要幫幫忙,讓她看看親愛的女兒如今的模樣。”
“她或許,就睜開眼了呢?”
那一刻,我的世界,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