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內,裴予安怒目圓瞪,雙手攥拳,胸膛劇烈起伏,等著母親給個說法。
祝歌斜倚在榻上,幾個丫鬟圍在旁邊,正在為她指甲敷著蔻丹,鮮豔的朱紅色襯得十指越發纖細白皙。
這個紅,猶如院落中林奶娘身上的血一般,刺得裴予安心中火氣更甚,母親簡直是不可理喻!
對於衝進來的白眼狼兒子,祝歌眼皮都沒抬,隻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他一眼。
“誰讓你如此莽撞地闖進來,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了嗎?”
裴予安等待著的是母親的解釋,是輕聲細語的歉意,萬萬沒想到被罵了。
接下來祝歌不給白眼狼兒子說話的機會,對外揚聲道:“來人,送小少爺去祠堂跪著,沒我的命令不準放他出來。”
在外麵邊鞭打林奶娘的護院應聲而入,不顧裴予安的掙紮,將人直接架去祠堂。
“放開我,放開我!母親!你怎麼可以如此對待孩兒,娘!”
裴予安試圖用可憐的語氣喚醒祝歌的母愛,奈何沒用,隨著他的聲音越來越遠,祝歌更加關心的是蔻丹給自己染甲的效果如何。
——唔,挺好看。
*
餓,太餓了。
裴予安兩眼發黑,一早到現在他滴米未進,滴水未沾。
疼,太疼了。
膝蓋和昨日的臉頰一樣,火辣辣的痛,他想坐下,但身邊的護院膽大包天,硬是按他跪著!
祝歌的命令是讓少爺跪在祠堂,領了吩咐的兩個護院不敢怠慢,夫人說跪,那就得是跪著。
“你們是不是瘋了?敢這樣對待我?”
裴予安此刻覺得將軍府太陌生了,所有人都變了,所有人!
兩個護院對視一眼,皆一臉苦相,其中一人喏喏地說:“少爺息怒,奴才二人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少爺莫要怪罪。”
“不怪你們也行,你們把手挪開我坐一會兒,再去給我弄點水和吃的來。”
裴予安又渴又餓,有氣無力的說,
兩個護院不動如山,林奶娘就是因為偷偷把少爺放走挨了五十鞭,那還是在主子麵前有頭有臉的,要是他們隻會刑罰更重。
二人可不敢犯,隻能當做沒聽見,手上的力道一點不鬆。
裴予安氣得要命,活到這麼大,過去受的那些氣都沒有今天一日多。
突然,他眼珠子轉了轉,心生一計。
“母親!我要見母親!見母、”
後麵親字沒說完,腦袋往旁邊一撇暈過去了。
兩個護院大驚失色,一個留下繼續照看少爺,另一個趕忙去主院稟告夫人。
昨日被打紅的臉,此刻還有些腫著,貼在冰冷的地板上說不出的刺痛。
裝暈的裴予安心中暗罵護院蠢鈍,倒是將他扶起來呀!
一刻鐘過去了,門外沒有動靜。
兩刻鐘後,出去的護院終於回來了,他的身後跟著竇大夫。
裴予安心中蹊蹺,這腳步聲怎麼聽著像隻有兩個人,一個大夫一個護院,母親難道沒有過來?!
常年在軍中的竇大夫,見過太多新兵為了逃訓裝病,裴予安這雞毛蒜皮的小手段根本入不得他眼。
伸手扒了扒眼皮,按了按人中,對著胸口心臟處壓兩下。
“人無礙,老夫這就去回稟夫人。”
竇大夫走了,裴予安等啊等,等啊等,外頭一直沒有動靜。
他實在是裝不住了,緩緩睜開眼睛,這時,錦繡正好過來傳話。
“夫人說,如果少爺再裝暈,用水潑醒繼續跪著,什麼時候知道錯了再去找她。”
裴予安睫毛顫抖,嘴唇顫抖,身子顫抖,他不敢相信如此冷酷無情的話,是從母親的嘴裏說出來的。
又餓又疼又氣,這回他是真想暈了。
可惜過去吃得太好,養得體格壯實如牛,別說餓這一天,就是餓上個三五天,估計也能撐一撐。
到底是個嬌生慣養的,裴予安哪裏吃得了苦,第二天剛蒙蒙亮,他就嚷著自己知錯了,要去向母親認錯。
半夜的時候裴予安還在想,自己就擰著脾氣不吃不喝,到時候大不了一死,讓母親後悔終生!
這般賭氣的想法,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肚子的抗議漸漸消散。
他好想吃府中大廚做的冰糖肘子,吃美味記的鳳梨酥,醉仙樓的烤鴨......
最終,裴予安忍不住了。
祝歌聽到護院來報,略帶嫌棄地搖了搖頭,還以為脾氣能硬個兩天,結果一晚就不行了。
“讓他回房休息用飯,告訴他中午隨我出門,去向之前欺負的學子道歉。”
白眼狼兒子在劇情中是個戲份很多的惡毒男配,前期經常對主角四人組找茬。
他從中作梗,屢屢挑撥離間,然而想再多的陰謀詭計,終究未能得逞。反倒像是一塊試金石,讓四人在風雨同舟中,情誼愈發牢不可破。
而原主,則屢屢為白眼狼兒子的莽撞行為善後,收拾爛攤子收的心力交瘁,給兒子兜底的行為,讓她在外威嚴盡失。
為了擺平兒子惹下的禍事,原主動用手中積蓄,各種透支人情。
耗盡心血的原主無法再為兒子承擔,便被嫌棄無用,最後更是眾叛親離,聲名狼藉。
原主可恨,卻也可憐。
如今的主角四人組年紀尚淺,閱曆尚淺,正是心性純粹好相處的時候。
祝歌不會像原主一樣為了兒子與這四人為敵,她甚至打算試試看能否讓幾人為她所用。
帶有主角光環的四人組,自有他們的氣運在,也有各自的本事,就算拉攏不成,也不會像原劇情那樣偏寵兒子打壓他們四人,無端得罪人。
彼時,嵇南正在書院裏的齋舍溫書,他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後麵的蘇昀用扇子點了點他的肩膀,小聲地幸災樂禍道:“嵇南,裴予安一直沒來學堂聽講,你說他是不是在家受罰?”
嵇南皺起眉頭,心情有幾分沉重,他沒蘇昀那麼樂觀。
昨日他跟義字齋的宋曄打聽了,對方和裴予安是遠親旁支的關係,說到將軍夫人甩了裴子安一巴掌,他竟是堅決表示不可能。
說將軍夫人平日最是維護兒子,視若珍寶,嗬護備至。
這讓嵇南擔憂,怕那日的巴掌會有後續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