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媽心臟病急需手術,我跪求師父借我五萬。
他卻摟著新徒弟笑我癡心妄想。
我是他唯一掌握古法調香秘方的親傳弟子,品牌爆款“鏡花緣”全靠我手工調製。
那天後,我不再添加那味隻有我知道的、穩定香氣的獨門輔料。
新一批香水上市,香味半天就散,淪為行業笑柄。
師父終於慌了,堵在我家門口:“快說,‘鏡花緣’的調香秘方到底是什麼?!”
心外科病房外的長廊,來蘇水的味道霸道地侵占著每一寸空氣,將人的嗅覺格式化,隻剩下一種單調而冰冷的恐慌。
牆壁白得晃眼,頭頂的燈管發出永不疲倦的嗡鳴,像是在為躺在裏麵,心口插著引流管的母親,無情地倒計時。
“蘇小姐,這是今天剛出的費用清單。”
護士小姐的聲音很輕,可那張薄薄的紙,卻重得我幾乎要拿不穩。上麵的每一串數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眼球上。
我媽,一個善良了一輩子的女人,連對陌生人說話都是輕聲細語,卻被突發的心絞痛擊倒,醫生說,再不動手術,就回天乏術了。
手機銀行裏的餘額,從五位數變成四位數,又迅速滑向三位數。心電監護儀的每一次“滴滴”聲,都在無情地吞噬著我那點可憐的積蓄。
主治醫生把我叫到辦公室,語氣沉重。
“你母親的情況不能再拖了,必須盡快手術,手術費加上後期的康複費用,至少需要五萬。”
“盡快去籌錢吧。”
我還能去哪裏籌錢?除了那一雙能分辨上千種香料的鼻子,我一無所有。
除了拚命,我別無選擇。
我掏出手機,通訊錄從頭翻到尾,那些曾經一起吟詩品香的“知己”,此刻都變得無比陌生。
最終,我的手指停在了一個名字上——“師父”。
顧塵,古法調香界的大師,也是我的師父。
這是我最後的希望,也是我最不想觸碰的底線。
我,蘇晚,三年前拜入他門下,憑著過人的天賦和不分晝夜的努力,成了他最得意的親傳弟子,也是品牌“聞香閣”的首席調香師。
可我知道,那隻是我在他那些富豪朋友麵前,可供炫耀的資本。
我來到了“聞香閣”門口。
古色古香的牌匾下,飄出的是頂級沉香混合著花梨木的醇厚香氣,與我身上來自醫院的絕望氣息,格格不入。
我深吸一口氣,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仿佛還縈繞在鼻尖。我抬起手,敲了敲門。
“進。”聲音儒雅,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我推門進去,顧塵正坐在一張黃花梨木桌後,手裏把玩著一個剔透的琉璃香水瓶。
他新收的小徒弟,林悅,正滿臉諂媚地站在一旁,為他研磨著珍貴的龍涎香。
“是阿晚啊,什麼事這麼慌張?”顧塵眼皮都沒抬,目光專注地盯著手裏的瓶子,仿佛那是什麼稀世珍寶。
我喉嚨發幹,把早已準備好的說辭艱難地擠了出來。
“師父,我媽......她突發心臟病,現在在醫院,急需一筆錢做手術。”
我的聲音有些發抖。
“醫生說......至少要五萬。”
我把那張繳費通知單,輕輕地放在了他麵前的桌上,生怕驚擾了這滿室的靜雅。
他終於抬起了眼,目光掃過那張紙,然後落在我臉上,那眼神裏沒有半分憐憫,隻有一種審視物品般的冷漠。
“哦,是嗎?那可真是不幸。”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談論今天天氣的好壞。
林悅在一旁嗤笑一聲,那聲音尖銳刺耳。
我的心猛地一沉,但我不能放棄。
“師父,我想......我想跟您預支三個月的薪水,就五萬塊。”
“我保證,等我媽手術做完,我一定加倍工作,把‘鏡花緣’下一季的新品調出來,我......”
我幾乎是在乞求,姿態放到了塵埃裏。
顧塵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琉璃瓶,瓶底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也敲碎了我最後一點幻想。
他笑了。嘴角咧開一個嘲諷的弧度,看著我,就像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蘇晚,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我這裏是聞香閣,是創造藝術和財富的地方,不是你的提款機。”
他身體向後靠進柔軟的椅背裏,雙手交叉放在身前。
“你母親生病,我很同情。但是,你我隻是師徒,我沒有義務為你的家庭負責。”
“預支薪水?開了這個先例,以後你是不是還要我為你嫁人準備嫁妝?”
林悅在旁邊立刻接話,語氣裏的幸災樂禍毫不掩飾。
“就是啊,師姐,你可是我們聞香閣的首席調香師,‘鏡花緣’係列每年給品牌帶來幾百萬的利潤,師父分給你的紅也不少吧,怎麼連五萬塊都拿不出來?”
“平時也沒見你買什麼奢侈品,錢都花哪兒去了?是不是都填補你那個無底洞的家了?”
“你媽生病,關我們聞香閣什麼事?你可是得了師父真傳的,隨便出去接個私活也不止這點錢吧?哦,我忘了,你跟師父簽了協議,不能私下接活的。真是可惜了這一身本事啊!”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羞辱感和憤怒衝上頭頂。
我的拳頭攥得死死的,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的肉裏。
我看著他們師徒倆一唱一和,那醜惡的嘴臉,比醫院的病危通知書還要冰冷。
我所有的驕傲,所有的尊嚴,在這一刻被他們踩在腳下,碾得粉碎。
“師父......”
我感到膝蓋一軟,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噗通”一聲。
我跪了下去。
地上的波斯地毯很軟,但我感覺不到。我隻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我心裏,徹底碎了。
“求求您......這真的是救命的錢......”我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媽從小就這麼教我。
可為了她的命,我願意舍棄我所有的驕傲。
顧塵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甚至站起身,繞過寬大的書桌,走到我麵前。
他沒有扶我,而是彎下腰,用他那雙調製過無數傳世名香的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臉頰,動作輕佻,卻帶著千鈞的侮辱。
“阿晚啊,你看你這是幹什麼?我教你的風骨呢?”
他的語氣溫和得可怕,像一個慈祥的長輩在教誨晚輩。
“沒錢,可以想別的辦法嘛。”
他頓了頓,嘴角的笑意擴大,露出一口潔白的牙。
“你不是號稱唯一掌握了‘鏡花緣’香魂的秘密嗎?”
“這樣吧,你把那個獨門輔料的配方寫下來,當做抵押。這五萬塊,我就借給你。”
“不過,利息嘛,就按市麵上最高的算。畢竟,親師徒,明算賬,不是嗎?”
他說完,還嫌不夠,又補充了一句。
“哦,對了,差點忘了。你跟聞香閣簽了十年的獨家協議,還有七年才到期。”
“違約金是三百萬。”
“所以啊,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動什麼歪腦筋,比如辭職跳槽什麼的。”
他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不僅要奪走我安身立命的根本,還要徹底斬斷我所有的退路。
我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石像。
耳邊是他和林悅肆無忌憚的嘲笑聲,他們像是看了一場精彩的猴戲,心滿意足地轉身,繼續去賞玩他們昂貴的香料,留下我一個人,跪在這冰冷華麗的地毯上。
過了很久,我才從地上爬起來。
膝蓋的酸麻尖銳地傳來,但我已經麻木了。
我看著自己那雙因為常年接觸各種香精、指甲縫裏總是殘留著各種顏色的手。
這雙手,能讓最普通的香料煥發新生,能調製出價值千金的“鏡花緣”。
但這雙手,卻換不來區區五萬塊錢,救不了我母親的命。
我第一次覺得,那麼可笑。
我走出聞香閣,外麵的陽光照在我身上,卻沒有一點溫度。
我沒有哭。
哀莫大於心死。
從那一刻起,我心裏的某個部分,已經隨著我跪碎的尊嚴,一同死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像西伯利亞凍土一樣,冰冷而堅硬的恨意。
你斷我母生路,我毀你畢生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