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走進空無一人的後台,才終於有了一絲喘息的空間。
手機屏幕上是我和裴笙少年時的合影。
照片裏的我,臉上的白斑還能用劉海遮住,所以我抱著小提琴,笑得燦爛無畏。
而裴笙滿心滿眼都是我。
“靜顏,你的才華......不該是這樣的。”
他回來後,看到我臉上的斑和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妹妹,失望地說了這句話。
是啊,不該是了。
那個自信張揚的廖靜顏,早就被父母偏心的一句“姐姐要讓著妹妹”,殺死了。
我刪掉了那張照片,就像刪掉一段早已跑調的旋律。
廖曉涵因為《破曉》一曲成名,裴笙的唱片公司當即決定,要以她為核心,打造一張全新的專輯。
這半個月,學院裏異常平靜。
我終於可以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自己的畢業作品——一部小型交響詩上。
廖曉涵回校的第一天,直接走進我的琴房。
“姐,到處接受采訪好累啊,裴學長也是,非要給我安排那麼多專訪。”
她抱怨著,語氣裏卻滿是炫耀。
我點點頭:“回來好好休息。”
“休息什麼呀。”
她在我對麵坐下,拿起我桌上的交響詩草稿翻了翻。
“裴學長說,《破曉》的後續專輯很重要。”
“是他們公司下一年的戰略核心,不能有任何閃失。”
我心裏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
“所以呢?”
廖曉涵抬起頭,對我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
“所以,裴笙學長決定,這張專輯由我來簽約主導。”
“姐,你經驗豐富,在幕後幫我把把關,寫出比《破曉》更好的作品,好不好?”
我的手指瞬間攥緊,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
憑什麼?
這三個字在喉嚨裏翻滾,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抬頭看著她,她的眼神和高中畢業那年,從我手裏搶走唯一一個出國交流名額時一模一樣。
那時候,媽媽也是這麼說的:“曉涵更需要這個機會,你是姐姐,讓給她吧。”
“這是公司的決定,還是裴笙的決定?”
“有什麼區別嗎?”
廖曉涵輕笑一聲,將草稿抱在懷裏。
“姐,你放心,專輯成功了,我不會忘了你的功勞的。”
“我們是親姐妹,你的就是我的,分那麼清楚幹什麼?”
她說完,意氣風發地走了出去。
琴房裏,隻剩下我一個人和滿心的冰冷。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
爸媽正在看電視上廖曉涵的訪談,媽媽隨口問了一句:“吃飯了嗎?”
我開門見山:“媽,公司讓廖曉涵簽約新專輯了。”
媽媽愣了一下,隨即笑道:
“是嗎?那敢情好啊,我們家曉涵就是有出息。”
“剛拿獎就簽大公司,裴笙真是沒看錯人。”
爸爸也點頭讚許:
“曉涵有人氣,又有你這個姐姐在旁邊幫襯著,這張專輯肯定能成。”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那首《破曉》,從頭到尾都是我主導創作的。”
“我知道啊。”
媽媽的語氣依舊那麼理所當然。
“可你是姐姐,幫襯妹妹不是應該的嗎?”
“曉涵現在是學院的明星,她的地位穩了,你在學校的日子不也好過嗎?”
“你這孩子,怎麼一點大局觀都沒有?”
“大局觀?”我忍不住笑了。
“我的大局觀就是把我所有的東西,都讓給她嗎?”
“廖靜顏!”
爸爸的臉色沉了下來,厲聲喝道。
“你怎麼跟你媽說話的?”
“這麼多年,家裏為了你妹妹學音樂花了多少心血。”
“你作為姐姐,為她鋪鋪路,受點委屈怎麼了?”
“你臉上的病,讓你性子也變得這麼偏激、嫉妒了嗎?”
我看著眼前這兩個我稱之為父母的人,突然覺得無比陌生。
他們看不到我的努力,看不到我的痛苦。
他們隻看得到我的瑕疵,和妹妹的完美。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間的哽咽。
“好,我知道了。”
我轉身就走。
“你去哪兒?”媽媽在身後問。
“學校還有事。”
我沒有回頭,我怕他們看到我眼裏的淚。
那晚,我在琴房待了一夜。
將《破曉》所有的創作手稿、編曲思路、分軌文件全部整理好,打包發給了廖曉涵。
郵件的最後,我隻寫了一句話:
“這是姐姐最後一次讓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