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渾身是血推開了警局的大門。
"警官,我自首。"
我聲音冷靜得不像話,連值班警察都愣住了。
他大概沒見過黑道大佬的女人竟然會來自首,還是在這種狼狽不堪的時刻。
"我殺了人。"
我直視著警察驚疑不定的眼睛補充。
可下一秒,霍林驍推門而起,黑色大衣裹挾著室外的寒氣。
他看了眼我手腕上已經凝固的傷口,又看向警察,笑得漫不經心:
"警官抱歉,我太太最近精神不太好,跟我鬧脾氣,自己劃著玩的。"
他伸手想拉我,卻被我狠狠甩開。
"霍林驍!"
我盯著他,一字一句:"我不是在跟你鬧,這牢,我坐定了。"
他臉上的笑淡了下去,眼神沉鬱,帶著他慣有的,掌控一切的傲慢:
"祁霧,你明知道,在港城,沒有我點頭,你連監獄的門都摸不著。"
我笑了。
是啊,霍林驍一手掌控著北城的地下勢力,連警署都要讓他三分。
我逃了那麼多次,哪一次不是被他輕而易舉抓回來?
所以。
這次,我不逃了。
霍林驍,我寧可把牢底坐穿,也要徹底離開你。
警局冰涼的白熾燈打在臉上。
我聽著霍林驍遊刃有餘地跟警方交涉,說我精神壓力大、產生幻覺。
說"對,女人一個月總有那麼幾天發顛,得好好哄。"
多麼熟悉的場景啊。
過去五年,我一千次逃離,最終都會被霍林驍以各種方式再抓回他身邊。
今天是第一千零一次,我又失敗了。
為什麼呢?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窒息感撲麵而來。
那些刻意塵封的記憶,如同掙脫了鎖鏈的凶獸,瞬間咆哮著將我吞沒。
五年前,北城碼頭倉庫。
那時霍林驍還不是如今說一不二的霍先生,我也不是被他折斷了翅膀的金絲雀。
我們渾身是血,背靠背站著,周圍是倒下的敵人。
他喘著粗氣,側過頭,染血的手指擦過我臉上的汙跡,眼神亮得驚人:
"霧霧,等我們拿下北城,我就娶你。"
"誰要嫁你?"
我嘴硬,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不嫁我嫁誰?"
他低笑,不顧一身傷痕,將我緊緊摟在懷裏,氣息灼熱:
"祁霧,你陪我腥風血雨十年,我整個港城,這輩子,我霍林驍絕不負你。"
那個夜晚,充斥著血腥味和汗水的倉庫,成了我心中最溫暖的聖地。
我相信他的每一個字,為他擋刀,為他衝鋒陷陣。
而子夜廝殺的盡頭,我們在鮮血中擁抱,在暴雨中接吻。
我以為這就是愛情最轟轟烈烈的模樣。
可愛到極處,背叛便更加猙獰。
霍林驍的勢力越來越大,他遇到了蘇晚晚。
那個藝術係的女大學生,幹淨、純粹,潔白的像是不慎落入凡間的精靈。
她救了他一次,從此成了他心頭的白月光,朱砂痣。
為了蘇晚晚,一心想黑得更濃的霍林驍,竟然開始嘗試洗白。
他穿上了西裝,出席慈善晚宴,投資正經生意。
告訴蘇晚晚,他是一家跨國集團的年輕總裁,過往的腥風血雨被精心掩蓋。
蘇晚晚怕黑,怕血,怕一切暴力。
她總是睜著那雙小鹿般純淨的眼看著霍林驍說:
"驍哥,你現在是正經商人了,不能再碰那些犯法的事了,好不好?"
霍林驍都一一應下。
然而我們這些知道他底細的舊人,就成了他新生活裏最刺眼的存在。
尤其是我性格剛直,曾強烈反對我和霍林驍在一起的哥哥祁珩。
三個月前,有人霍林驍的刺殺失敗,被當場抓住。
可還沒等我們審問,蘇晚晚就哭著跑來,渾身發抖地指認我哥是幕後主使。
她說她親眼看到我哥和陌生人在車庫交接,聽到了他們密謀要害霍林驍。
"驍哥,我好怕......祁珩他是不是因為不喜歡我,所以才......"
她泣不成聲地倒在霍林驍懷裏:
"可再怎麼樣,也不能殺人啊!這是犯法的!驍哥,我們報警吧,讓法律來製裁他,你不要自己動手,我不想你再沾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霍林驍摟著她,輕聲安撫:
"晚晚別怕,都聽你的,我們是守法公民,當然要交給法律。"
我像瘋了一樣衝進去解釋:
"哥不可能做這種事!蘇晚晚她在撒謊!"
我跪在他麵前,抓著他的褲腳,哭著求他:
"阿驍,你了解我哥的,他不可能背叛你!你查清楚,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男人俯身,擦掉我的眼淚,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霧霧,別怕,哥的事,我一定管。"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以為他還是當年那個和我並肩作戰的霍林驍。
可三天後的幫內大會上,霍林驍拿出了所謂我哥背叛的鐵證。
他甚至沒有給我哥辯解的機會,就親自三刀六洞懲戒了我哥。
然後將奄奄一息的他交給了警方。
罪名是"走私和企圖謀殺"。
我哥被拖走時,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我,沒有怨恨。
隻有早知如此的絕望。
"為什麼......你說過會管......"我衝上去抓住霍林驍的衣領,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但他一根根掰開我的手指,眼神冷漠得像冰:
"霧霧,我先是一幫之主,然後才是你的男人。"
那一刻,我清楚地聽到心裏有什麼東西。
徹底碎了。
哥哥被判了十五年。
爸媽承受不住打擊,接連病倒。
曾經首屈一指的港城祁家,就此銷聲匿跡。
而我,成了被霍林驍拴在掌中的金絲雀,斷了與外在的一切聯係。
我試過逃跑,一次又一次。
第一次,還沒出北城就被抓了回來。
他摔了我最喜歡的那把唐刀,冷著臉警告我:"霧霧,別挑戰我的耐心。"
第二次,我差點成功登上去國外的飛機。
可終於艙門關閉後,我轉頭,對上的就是霍林驍倚靠窗邊的臉。
那晚,是自蘇晚晚出現後,霍林驍第一次碰我。
他邊說我臟,邊瘋了似的要我。
再醒來,是三天後,我腳踝上多了個定位器,連臥室的窗戶都封死了。
而他,白天做蘇晚晚麵前那個洗心革麵的紳士。
晚上,卻死死攥著我,當那個依舊生殺予奪的禽獸。
回憶的浪潮退去,留下滿目瘡痍。
我看著眼前這個還在和警察周旋的他。
心,像是被徹底掏空了,沒有一絲疼痛,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疲憊。
我累了。
真的累了。
深吸一口氣,我壓下喉嚨口的哽咽,用盡全身力氣,讓自己站直。
然後,我看向他,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清晰地響徹在安靜的警局裏:
"霍林驍,我們到此為止吧。"
男人臉上的從容終於出現一絲裂痕,眸色驟沉。
他不再廢話,一把將我打橫抱起。
"霍林驍!你放開我!畜生!"
我被粗暴地塞進車裏,車門落鎖的聲音如同敲在我的心臟上。
霍林驍俯身過來,為我係安全帶,氣息噴在我的耳畔,聲音低沉而危險:
"霧霧,監獄你想都別想。"
"能囚禁你的,隻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