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所謂證人很快被帶來。

將許明薇如何用銀子買通他們，如何掛獅頭銅鈴描述的繪聲繪影。

那些話語鑽入許明薇耳中，與她而言如雲淡風輕。

可她的臉色卻越來越白、越來越白......

因為大哥始終麵如寒霜，無情至極。

母親閉目流淚，不願多看她一眼。

三哥額上、手背上青筋鼓起，似乎憤怒至極，已然確信就是她做了這等狠毒之事。

為什麼？前世這個時候，他們明明還會痛心疾首地罵她、教她、在外人麵前維護她，怎麼現在就......

一股巨大的、前所有未的茫然與冤屈攫住了她，讓她喉嚨發緊，渾身血液都冷了下去。

一瞬間仿佛獨自站在冰窟之中，四周的寒意爭先恐後地鑽進她的骨縫裏。

“現在人證物證俱全，許明薇你這毒婦，本宮今日非要辦你不可！”鳳陽公主冰冷的聲音落下，“來人，把她給本宮拖下去！”

左右太監上前，凶狠地抓住許明薇的手臂，猝不及防的疼痛讓她渾身一顫。

“放開！”

她猛然回神，用力掙開太監的拉扯。

“放肆！許明薇，你想幹什麼？”鳳陽公主大怒。

“事情不是我做的，這是誣陷！”

許明薇厲聲道，並且不再看自己的家人，所有的彷徨、委屈和傷痛，都被迅速壓下。

她轉向那證人，字字鋒利：“你說我初七見你，給你銀子和你共謀驚馬之事，可公主下帖子辦馬會是初九。

我如何在不知道有馬會的情況下和你謀劃？！”

所謂證人是個中年太監。

被她問得一呆，眼神躲閃，卻強自鎮定，“我記錯了日子！是初九之後！對，是初十！初十在蘭竹軒......”

許明薇冷笑：“我初十根本沒出許府！”

這下那太監僵住了。

但很快他朝太後和鳳陽公主方向撲跪下去，哭嚎狡辯：“太後娘娘、公主容稟啊！奴才是因為從未見過貴人天顏，

又在這麼多人麵前......一時太緊張了才說岔了嘴，奴才是初七見的許小姐！

她說已經從別處知道公主要辦馬會，所以才找奴才提前布置！”

“好，就當我們是初七見的麵。”

許明薇不慌不忙，鎮定道：“那麼請問，我是什麼時辰見的你？我是孤身前去，還是帶了婢女？

我穿什麼顏色衣裳，坐在大堂還是雅間？

我點了什麼茶？”

“這......”那太監臉色發白，嘴唇顫抖：“我們、我們自然是在雅間見的麵，你帶了婢女......”

“胡言亂語！”

許明薇冷冷打斷，轉向鳳陽公主朗聲道：“公主容稟，我初七是在蘭竹軒，但不在雅間，而在大堂！

我沒有帶婢女，孤身一人，從始至終，無人近身——這些，蘭竹軒上下皆可作證！

申時一刻我離開蘭竹軒，路上用去兩刻鐘，申時三刻到郡王府前，王府護衛也可證明我到訪的時間！”

許明薇轉向那作為人證的太監。

對方此時已是臉色慘白，渾身顫抖。

許明薇緩緩道：“你壓根沒去過蘭竹軒，我不曾見過你，是如何與你在雅間隔空密謀的？”

不等這太監回應，許明薇厲聲道：“你受何人指示，竟敢汙蔑我清白！”

那太監抖如篩糠，連跪都跪不穩，癱軟在地。

鳳陽公主瞧出不對，盯著那太監麵色微青：“豈有此理！竟敢糊弄本宮？”

一旁太後交握的手微微用力，護甲刮在掌心，眼底劃過幾分詫異。

這個許明薇，怎麼忽然變聰明了？

立在一旁的許家三人也愣住了。

秦氏瞪大眼睛忘了垂淚，許明澈轉向許明薇方向，眉心微擰，許明瀾更是驚詫莫名像是看見怪物。

這兩年，許明薇都是嘻嘻哈哈沒個正形，說話也是顛三倒四亂七八糟，還很有些恃強淩弱的窩囊來著......

此刻的許明薇卻完全是鋒芒畢露，寸步不讓。

而且驚馬這件事，他們先前認定就是許明薇做的，因為曾經證據確鑿過。

可現在許明薇言辭銳利對質，這個太監明顯心虛的很，前後證詞顛倒，根本對不上，許明薇她真的是被誣陷的？！

就在這時，太後冷道：“這個太監怕是有心人找來破壞馬會的，如今事情敗露，便胡亂攀咬，背後之人居心叵測。

哀家以為，該將他帶下去再行審問，查明真相。”

鳳陽公主點頭：“來人！”

外頭守衛進殿，快步上前。

那太監眼中閃過一抹絕望與狠戾，竟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一時間血灑當場，惹起一陣驚恐的尖叫。

鳳陽公主也驚的臉色微白。

左右侍衛立即衝上去，擋在鳳陽公主和太後之前，大喊“護駕”！

另有人上前，迅速查看那太監情況後，朝鳳陽公主和太後方向拱手，“人已經死了。”

殿內靜的針落可聞。

這是死無對證了。

許明薇麵無表情，心中更無波瀾，對這樣的場麵毫不意外。

太後垂簾聽政，手眼通天。

一句話能叫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嘍囉去死，何其正常？

但不要以為死了這個太監，她許明薇就無計可施！

太後垂眸瞥了一眼那屍身，麵上無波無瀾，隻皺眉道：“畏罪自戕，臟了皇姐的地方。拖出去。”

她轉向許明薇，“許氏，現在構陷你的人已經死了，也算還了你清白，但此事哀家會命人繼續追查。

定會抓住幕後黑手，不會讓你白白受此汙蔑。”

“請恕臣婦無禮，臣婦不相信太後娘娘。”

此話一出，滿殿皆驚！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許明薇。

鳳陽公主也瞪大了眼。

吃錯藥了？

太後瞳孔緊縮，雖麵上還算平靜，但眼底已經結冰：“許明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臣婦一沒有生病，二沒有喝酒，清醒的很，自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許明薇迎視太後，無所畏懼：“太後娘娘素來厭惡臣婦，此事天下皆知，如今眼前這樁事，關乎臣婦清譽。

誰又能保證，太後娘娘真能秉公追查，真能給我一個交代？”

許明薇扯了扯唇，意有所指，“畢竟，太後娘娘才說一句話，就叫人證直接自戕了，真要您去命人追查，

萬一整條鏈子上的要緊證人都自戕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