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什麼？”

許明薇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也真的笑了起來，“這兩年，郡王難道不是借著幫我收拾爛攤子，實際除掉你自己的眼中釘？”

楊溯笑容收斂。

許明薇字字清晰：“至於從太後手上救我，要沒有你和太後以前的淵源，她都不會針對我。

說來我受到太後迫害，還是被郡王牽連。

郡王用這些事情敷衍那三件事，不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嗎？”

甚至連娶她這件事，楊溯都並不是那麼真心誠意為了恩情，而是為了他自己的謀算和利益。

“......”

楊溯眸子微微眯起。

半晌，他忽地輕笑：“你還真是伶牙俐齒，寸土必爭。”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許明薇迎著他的目光，坦然道：“除了抓著這救命恩情和郡王允諾的三件事，我還能憑什麼站在這裏跟你說話？”

“好吧。”

楊溯深深看她一會兒，放下龍陵劍，“此事我已交給蔣南負責，他現在還不曾來稟報過進展。”

許明薇沉默了一下，大概知道這是實情。

而且——

其實她今日來見楊溯，也不隻是為了詢問查探情況，她還有別的事：“我不想住在擷秀樓，我要換個地方。”

“可以。”

楊溯大方道：“就去汀蘭水榭吧，按照郡王妃的份例，配備婢女仆從。”

顧寒州一愣。

汀蘭水榭，那可是府中除主院外最精致舒適的院落，緊鄰花園水景和楊溯書房，並在楊溯的澄明院邊上。

絕非擷秀樓那等用於囚禁的孤樓可比。

且那地方原就是為主母準備的院子！

許明薇也有些意外。

楊溯淡笑：“怎麼，不敢住？更想要擷秀樓的清靜？”

“......”

許明薇抿了抿唇，“多謝郡王，恭敬不如從命。”

她一走，顧寒州立即上前：“她現在更瘋癲，王爺還把她放在汀蘭水榭是不是太冒險了？

您可是答應了許家那邊......”

楊溯目光隔窗追著許明薇秀挺背影，眸光幽深：“擷秀樓關不住她，倒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再配齊‘眼睛’。”

他淺淺一笑，語氣帶著幾分玩味：“況且，籠中鳥看久了也乏味，還是放出來遛一遛有趣。”

顧寒州一頓，了然點頭。

擷秀樓是個囚室。

如今換去汀蘭水榭，其實是另類的囚室，總歸是飛不出郡王手掌心的。

......

不到半個時辰，許明薇就被遷到了汀蘭水榭。

這裏環境雅致而寬敞，臨水聽風。廊下幾株名貴蘭草輕輕搖曳，陽光灑落其上，格外溫暖。

晏叔是郡王府總管，為許明薇帶了仆從來——

兩個中年掌事娘子，一個姓莊，一個姓景，四名婢女，分別以春夏秋冬命名，粗使丫鬟、小廝若幹。

在晏叔引薦下，大家朝許明薇見禮。

許明薇瞧著她們行走步伐，分明都是身手利落的練家子，不由扯了扯唇，心底是毫不意外。

她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真能做她們的主子。

她也不說什麼場麵話，隻朝晏叔問：“我能動這院子的擺設嗎？”

晏叔客氣地笑：“當然，這是郡王妃自己的地方。”

“那就好——我要箭靶、長槍、軟鞭、大刀，還要把那邊的花架搬走，挪出一片空地來。”

晏叔神色有些詫異，但還是吩咐人照做了。

之後數日，許明薇好吃好睡，每日上午、下午，固定要練半個多時辰的兵器。

她跟隨父兄自小習武，身手極是利落。

但那快穿者占據她的身體後，日日懶怠，現在她筋骨鬆軟許多。

上次跳樓、到馬場中製服驚馬隻動彈三兩下而已，回來竟然渾身酸疼難忍......這怎麼行？

自然要將身手練回來。

至於服侍她的下人，她平常心對待，隨意、客氣、不做作的姿態，倒是叫莊、景二位娘子對她生出了幾分好感。

而家人那邊，這幾日許明薇反複思忖琢磨，大膽猜測——自己能重生回來，是否家人也可以？

否則無法解釋母親、大哥、三哥對她的無情態度。

但這終究是猜測，得找機會驗證才行。

五日後，蔣南來到汀蘭水榭，告知驚馬之事後續。

“多方查證追蹤下來，確定此事幕後主使為太仆寺丞張世廉，他與雲朔候府有舊怨，又知道郡王妃與兄長不睦。

所以設計驚馬之事，嫁禍郡王妃。

人證物證俱全，已經呈遞郡王看過，郡王下令將張世廉罷官免職，張氏一族流放嶺南，即刻執行。”

“太仆寺丞......嗯，馬政官員啊。”

許明薇客氣地笑道：“煩勞蔣大人替我多謝郡王，為我主持公道。”

蔣南有些遲疑：“郡王妃不多問幾句嗎？”

“問什麼？問為什麼沒查到太後頭上？”許明薇似笑非笑：“如果我問了，蔣大人能回答的了嗎？”

蔣南回答不了。

他最後行了個禮退走了。

許明薇繼續拉弓，瞄準遠處箭靶，眉眼間英氣晃動，心中卻淡淡哼了一聲。

太後垂簾聽政，在朝中有不少勢力，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直接查到太後頭上？

她猜這事大概率不是什麼張世廉做的，而是楊溯揪著驚馬的事情不放，太後沒辦法，就推了張世廉出來。

太仆寺丞是管馬政的。

雖說官不大，但影響軍隊武裝，極其重要。

張世廉是太後的人，這下被楊溯辦了，再選上去的人，自是楊溯心腹。

所謂追查驚馬之事後續，說白了也是楊溯和太後的另類政治博弈。

如今這朝局說簡單也簡單——楊溯和他父親燕王分庭抗禮，互不相讓。

若說沒那麼簡單，確實也有一點點複雜——當年削藩，燕王早早得到消息逃離京城，卻偏把長子楊溯留下拖延時間。

楊溯在京中受盡折辱，幾次差點丟掉性命。

他憎恨父親的放棄。

後來局勢轉變，先帝駕崩，燕王率兵入京，原是可以直接登基的。

楊溯卻站出來扶持幼帝登基，等於是和顧家、太後上了一條船，燕王隻能做輔政親王。

顧家靠楊溯讓小皇帝坐穩皇位對抗燕王，又怕楊溯做大成了另一個強敵，因而在暗處，也是頗多鬥爭......

但不要緊。

還了她清白就好。

嗖——

許明薇放箭，箭矢精準地射中靶心，還震的箭靶晃了晃。

她滿意地笑了：“幾日練習，總算找回點感覺，”把弓遞給一旁婢女，許明薇朝外走：“出去散散心吧。”

莊娘子和景娘子被許明薇的身手驚豔到，眼睛齊齊發亮，而後快步跟上去。

主子隻說讓她們“照料”郡王妃，可沒說限製她的行動自由。

那自是不能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