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二天清晨，在城西老茶館的隱秘包廂裏，我見到了陳律師。

他老了太多，頭發花白，那條被打壞的腿屈著。

見我推門，他手一顫，茶水潑了大半。

“大少爺......”

他嘴唇哆嗦，眼圈紅了。

“陳叔。”我快步上前握住他冰涼的手。

“是我，我回來了。”

他曾是顧氏首席法務，父親過命的兄弟。

顧氏崩塌時，他因執意追查付出代價。

他迅速從舊公文包裏掏出一摞文件推到我麵前。

最上麵是我父親的死亡證明，11月17號。

我的手指僵住。

“您......不知道？”

我不知道。

那時我正陷在療養院最殘酷的“治療”裏，隻模糊記得一個雨夜，心口莫名絞痛。

“江婧對外宣稱心臟病突發，草草辦了後事。”

他聲音壓低，帶著悲憤。

“但我查過那天的記錄......有問題。”

“顧總情況原本穩定，突然惡化前，隻有江婧單獨進去過。”

我閉上眼，壓下胸腔翻湧的腥甜。

那場冰冷的雨，原來真的在為父親送行。

“這些，夠嗎？”

我指向那摞資產轉移、虛假合同等材料。

“法律上講，夠了。”陳律師眉頭緊鎖。

“但江婧現在關係網太深，取證很難。”

“法律的路走不通，就走別的路。”我收起文件，語氣平靜。

“她當年用陰謀奪走的，我現在就用陽謀，一樣一樣拿回來。”

離開茶館，我撥通助手電話：

“安排見南城紀委張書記，以科技投資為由先行拜訪。”

“您要動她背後的......”

“動，就要連根拔起。”

車子最終停在昔日的“顧氏智穀”規劃區前。

如今這裏隻剩廢墟荒草，圍擋上江氏投資的廣告鮮豔奪目。

“顧先生？”一個男聲從身後傳來。

我轉身。沈黎獨自站在幾步外，穿著最新季西裝，妝容精致卻蓋不住青黑眼圈。

“不巧，”他扯扯嘴角，“我跟著你來的。”

“有事？”

“江婧要跟我分手，就因為你回來了。”

“所以？”

他驟然激動起來，精致的臉蛋顯得有些扭曲。

“顧瑾！你為什麼沒死在外麵！為什麼要回來毀了我的一切！”

我靜靜看著他。

“毀了你一切的，是你自己的貪婪和背叛。”

“踩著別人屍骨往上爬，就該想到有摔下來的一天。”

他大笑起來，眼淚飆出。

“江婧根本是個沒有心的怪物！”

“她和我在一起，隻是看中我爸那點利用價值！現在你回來了，她覺得你更有用！”

他猛地止住笑，湊到我麵前，壓低聲線帶著快意。

“但你知不知道，你爸斷氣前，江婧跟他說了什麼？”

我瞳孔微縮，他一字一句複述：

“她說：‘顧叔叔，你放心走。顧氏，還有阿瑾，我都會照顧好的。’”

我後背竄起涼意。

“然後呢？”

“然後？”他歪頭露出詭異笑容。

“顧叔叔突然喘不上氣，眼睛就那麼瞪著......你說，他是‘放心’走的，還是......死不瞑目啊？”

憤怒衝上頭頂，我猛地抬手。

他卻更快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掐進皮肉，眼中是瘋狂：

“我們都被她毀了！聯手吧！一起弄死她！”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後退一步。

“我和你不一樣，沈黎，我不會讓自己變成和她一樣的怪物。”

轉身走向車子，拉開車門前我停住，沒有回頭。

“對了，你父親涉嫌商業欺詐和非法侵占的證據，我已經提交了。”

我頭都沒回，將最後的話吐出。

“你猜，這次她還能不能護住你們沈家？”

後視鏡裏，他的臉瞬間慘白如紙，踉蹌著癱坐在地。

我踩下油門駛離。心裏沒有快意，隻有一片更深的荒蕪平靜。

仇恨沉到深處，化為冰冷堅定的基石。

真正的戰爭號角，此刻才正式吹響。

我要摧毀的，不僅是江婧的商業帝國，更是她耗時十年為我精心搭建的那座。

名為愛情實則遍布陷阱的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