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家族世代製作“替身娃娃”,它能替主人承受一次災厄 。
我心存僥幸,為自己做了一個,渴望逃脫命運的審判 。
直到我車禍重傷後奇跡生還,而我那沉睡五年的姐姐竟突然蘇醒 。
她抱著我,眼神裏充滿了巨大的悲憫,輕聲說出那句讓我血液凝固的話:
“謝謝你,妹妹,替我承受了這場車禍 。”
巨大的恐慌和罪惡感瞬間吞噬了我,我猛地推開她!
1
“周素雲,你不要再騙我。”
我聲音發顫,手裏緊緊攥著那塊陰沉木。
周素雲轉過身,一雙眼睛比製偶室的冷光還寒。
“沈清越,這不叫騙,這叫代價。”
“你家族世代製作替身娃娃,從來沒有例外。”
“它能替你承受一次災厄,代價就是失去你最珍貴的東西。”
我心頭一緊,呼吸都變得急促。
“最珍貴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周素雲沒有回答,她隻是冷笑一聲。
“你自己猜。”
我看著眼前那個還未成形的木頭娃娃,心中湧起巨大的不安。
但那不安很快被即將到來的簽約帶來的焦慮取代。
我不能失敗。
我深吸一口氣,將那塊千年陰沉木放在桌上。
“我要做。”
周素雲眉頭一皺,動作淩厲地將線香點燃。
“你確定?一旦開始,沒有反悔的機會。”
“我確定。”
我拿起刻刀,木屑紛飛,雕刻聲在空曠的製偶室裏顯得格外刺耳。
我偷偷將姐姐沈安寧送我的那塊玉佩磨成了粉末,混合進顏料中。
我要讓這個娃娃更強。
我將玉佩粉末塗抹在娃娃的胸口,心想,最珍貴的無非是錢財或心血,玉佩是姐姐給的,價值連城。
玉佩粉末應該夠了。
我放下刻刀,拿起畫筆描繪娃娃的五官。
手腕一抖,筆尖的木刺紮破了我的手指。
“嘶——”
我低呼一聲,一滴滾燙的血珠滴在了娃娃的左臉上。
我顧不得疼,用衣袖胡亂擦拭了一下。
血痕滲透進木質紋理,留下了一道醒目的紅色印記。
周素雲冷眼看著我,沒有出聲,眼神裏充滿了警告。
2
醫院的消毒水味,五年了,我聞得想吐。
我推開病房的門,沈安寧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像一尊精致的陶瓷娃娃。
“姐,我來看你了。”
我拉起沈安寧冰冷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明天我要去簽約了,是那個很大的項目,如果成了,我就可以給你換最好的病房。”
我聲音發顫,眼裏帶著淚光。
“求求你,姐,你快醒過來。”
沈安寧沒有動,五年了,她隻是一具會呼吸的身體。
我從背包裏取出那個剛做好的娃娃,緊緊貼在胸口。
娃娃冰冷的觸感透過衣服,讓我稍稍冷靜下來。
我將娃娃重新藏回背包,放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姐,你從小就疼我,這次,你也要保佑我。”
我輕輕揉搓著沈安寧的手背,手指動了。
“姐!”
我猛地站起來,激動得差點撞翻桌子。
沈安寧的右手食指,非常細微地、顫抖了一下。
“醫生!護士!快來!”
我對著門口大喊,聲音幾乎破音。
值班醫生匆忙跑進來,做了簡單的檢查。
他拉下口罩,搖了搖頭。
“沈小姐,別太激動,這隻是肌腱反射,植物人常見,跟蘇醒沒關係。”
我的心瞬間跌入冰窖,狂喜變成了無盡的失落。
“肌腱反射......”
我低頭看著沈安寧蒼白的臉,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眼淚逼了回去。
“你等我,姐,我明天一定成功。”
我提起背包,裏麵躺著那個替我承受災厄的娃娃。
3
第二天,我的心一直懸著。
高速公路上的車流像一條緩慢爬行的巨蛇,讓我感到壓抑。
腦海裏反複回響著周素雲冰冷的警告,和沈安寧蒼白的麵容。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清醒。
“不能分神,不能出事。”
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助理的催促電話。
我手忙腳亂地按下接聽鍵。
“沈總,您快點,王總已經等很久了。”
“知道了,我馬上到。”
就在我掛斷電話的一瞬,前方的一輛卡車突然變道。
我瞳孔驟縮,猛踩刹車。
“吱——”
刺耳的摩擦聲撕裂了空氣,車子失控,打著旋撞向隔離帶。
劇烈的衝擊瞬間把我拋向了駕駛座。
我感到全身的骨頭都在發出可怕的哀鳴,一股腥甜的味道湧上喉嚨。
死亡的氣息,冰冷又潮濕,瞬間將我包圍。
“要死了嗎?”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耳邊是金屬扭曲的巨響。
就在這時,我感覺胸口傳來“哢嚓”一聲,很脆,很清晰。
一股冰冷的力量從我胸口被硬生生抽走,像靈魂被剝離。
瞬間,我的身體放鬆了,劇痛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虛無的平靜。
我失去了意識。
4
“......奇跡,這簡直是醫學上的奇跡!”
“多處骨折,內出血,竟然能扛過來!”
我被吵醒了,耳邊是醫生和護士誇張的對話。
我的身體很重,像被灌了鉛,但疼痛感卻比想象中要輕微得多。
我張開嘴,幹澀的喉嚨發出微弱的聲音。
“水......”
護士立刻跑過來,給我潤了潤唇。
我意識逐漸回籠,立刻想起了那場車禍。
我活下來了!
巨大的狂喜和劫後餘生感瞬間衝垮了我。
我掙紮著想坐起來,但全身的疼痛讓我倒吸一口冷氣。
我猛地看向床邊,我的背包。
背包被扔在地上,旁邊的地麵上,散落著一堆木頭碎片。
摔碎了。
我的替身娃娃,摔得粉碎。
我艱難地轉過頭,看向那堆碎片。
碎片中,娃娃左臉的那塊殘骸上,那道血色的印記格外刺眼。
“真的,替我擋災了......”
我激動地笑了起來,眼淚從眼角滑落,是慶幸的淚水。
我抬起頭,卻發現奶奶周素雲坐在角落的椅子上。
她沒有看我,沒有一句關心,眼神裏隻有深深的恐懼。
她像是被定住了一樣,身體微微顫抖。
“奶奶......”
我剛想說話,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5
一個護士衝進來,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沈總!沈總,您姐姐醒了!”
“沈安寧小姐她有反應了!她醒了!”
護士激動得語無倫次,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的心,瞬間停止了跳動。
沈安寧?
醒了?
我的理智瞬間崩塌,狂喜如海嘯般將我淹沒。
五年的沉睡,五年的絕望。
竟然在我車禍、在我替身娃娃碎裂的這一刻,醒了!
“姐!我要見我姐!”
我掙紮著要爬起來,傷口瞬間崩開,劇痛讓我發出悶哼。
醫生和護士費力地將我按回床上。
“沈總,您冷靜!沈小姐會來看您的,她情緒很穩定!”
我淚流滿麵,大喊:“我等不及了!我要見她!”
我看到周素雲站了起來。
她臉色蒼白,像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麵。
她的嘴唇蠕動著,像在重複著什麼。
“代價......代價不是失去......”
我沒有聽清,也不想聽清。
我所有的一切都被姐姐蘇醒的狂喜占據了。
周素雲抬起頭,眼神裏帶著巨大的悲慟和驚恐。
“是轉移......是轉移啊!”
她失態地低吼,卻被我欣喜的笑聲蓋過。
6
沈安寧被推入了我的病房。
她穿著幹淨的病號服,頭發梳得整齊,目光清澈,帶著五年沉睡後的純淨。
她不是那個植物人,她回來了。
“清越......”
她輕聲喊著我的名字,聲音溫柔得像一汪清泉。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噴湧而出。
“姐!你終於醒了!”
醫生和護士還沒來得及阻止,沈安寧已經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她走到我的病床邊,俯下身,輕輕地抱住了我。
她的身體是溫暖的,真實的,不再是五年來那具冰冷的軀殼。
“我的妹妹。”
沈安寧的下巴抵在我的額頭,她抱著我的手臂,力量大得讓我感到安心。
“我的好妹妹。”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但語氣卻充滿了一種巨大的悲憫。
“謝謝你,妹妹。”
她在我的耳邊,溫柔而清晰地說了那句話。
“謝謝你,替我承受了這場車禍。”
我全身的肌肉瞬間僵硬。
那句話像一道驚雷,在我狂喜的腦海中炸開。
7
我推開了姐姐的懷抱,劇烈的疼痛瞬間襲來。
“姐,你說什麼?”
沈安寧的眼神充滿了愛意和憐惜,她幫我掖了掖被角。
“我說,謝謝你。”
“我感覺到了,在我醒來之前,我在一片黑暗冰冷的地方。”
沈安寧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理性。
“五年來,我一直被困在那裏,像被冰封的靈魂。”
“直到,我感到我的左臉被什麼灼燒了一下,然後,我聽到一聲很清脆的響聲。”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左臉的血印。
胸口的“哢嚓”聲。
娃娃碎裂的聲音。
沈安寧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
“然後我就醒了,感覺很溫暖,很安全,像有人在替我受罪。”
“清越,你告訴我,車禍的時候,你帶了什麼特殊的東西嗎?”
我猛地搖頭,像觸電了一樣。
“沒有!我什麼都沒帶!”
我的聲音尖銳,充滿了恐懼,完全不似平日裏的冷靜。
周素雲推門進來,看到了這一幕。
她沒有看沈安寧,她的眼神像釘子一樣,死死釘在我的臉上。
“沈清越,跟我去一趟製偶室。”
她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8
製偶室的光線昏暗,充滿了香燭和木材的怪異氣味。
我強忍著全身的劇痛,被周素雲架著,帶到了牆邊。
牆上掛著一張古老的卷軸,上麵用晦澀的文字記錄著替身娃娃的咒語。
“你看。”
周素雲指著卷軸右下角的一行小字。
我掙紮著睜大眼睛,那行字像是用鮮血寫成的。
“凡用替身者,災厄必轉。”
“代價非物,唯愛可承。”
“何為最珍貴?世間最珍愛主人者,承其災厄。”
我的世界,瞬間崩塌了。
我感覺一股熱流衝上腦門,全身都在顫抖。
替我承受災厄的,不是那塊玉佩。
是沈安寧。
是她那份最珍貴的、最愛我的心。
“不......不可能......”
我猛地衝向那些掛在牆上的娃娃,想將它們砸得粉碎。
周素雲一把拉住我,她的力氣大得驚人。
“你瘋了!沈清越!”
“你以為你把娃娃砸了,就能逆轉詛咒嗎?”
“你隻會讓沈安寧再次陷入沉睡!”
我停住了,全身的血液倒流。
我癱軟在地,嘴裏發出絕望的嗚咽。
9
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頭抵著牆壁,發出痛苦的哀嚎。
我的自私、我的僥幸、我的愚蠢。
我親手將五年前的災禍轉嫁給了最愛我的姐姐。
我用她的愛,替我擋了一次死亡。
這比直接殺了我更痛苦,更殘忍。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猛地抬起頭,眼神充滿了絕望和怨恨。
“你知道代價是什麼!為什麼不阻止我!”
周素雲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鬆動,但很快又變得冰冷。
“族規,沈清越。”
“每個人必須自己承擔選擇的後果,無人能幹預。”
“而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你失去的,就是無愧的愛。”
“一個自私、將親情當做擋箭牌的人,永遠不可能擁有無愧的愛。”
我的淚水混合著汗水,打濕了地上的木屑。
我失去了姐姐,又親手將她推向了另一次死亡。
我才是最肮臟、最該死的人。
我拚命用頭撞擊牆壁,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姐......姐,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