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你愛我什麼？”

“你活力四射，你的眼中不曾有著憂鬱，你的心裏充滿希望，我愛你，隻是因為你是你。”

“隻是因為我是我？那麼，我們開始戀愛吧！”

6月的上海，如同蒸籠，正午的太陽讓空氣靜止，似乎能夠感覺到柏油馬路隱隱散發的熱氣在一點點升騰。沒有風，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不動,樹葉、弄堂裏曬的衣服、路燈上的廣告、甚至匆忙趕路的姑娘如瀑的長發。

浦東正大廣場的門口，人群中站著這樣一個女孩，高挑的個子，清瘦的臉龐，隨意的穿著。靜靜的，淡淡的，跟周圍匆忙行進的人群產生了鮮明的對比。她站在陽光下，沒有打傘，強烈的紫外線照射在她白皙的皮膚上。

陰涼處，一個提著公文包的男子默默地注視著這個女孩，仿佛一幅優美的畫麵。她時而走來走去，時而擺弄大大的單肩包的包帶。這種天氣裏站在太陽下，不光需要些勇氣，也需要體力。男子想，假如這個女孩繼續站下去，總有一刻會突然中暑倒下，那麼，自己便可以衝過去英雄救美。男子的眼裏閃過一絲得意和一種期許，這種期許是生活在上海的形形色色的男女眼裏共有的，就是——時時刻刻期待著豔遇。

眼前的女孩安靜得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個繁華的都市。清秀，安靜得似曾相識，像是電影中歐洲某個廣場上的女畫家。男子點了一支煙，繼續默默地欣賞，突然聽見一聲很惡俗的並且聲音巨大到周圍都會聽得無比清晰的手機鈴聲。“爺爺，您孫子給您來電話了！爺爺，您孫子給您來電話了。”聲音在女孩按了一下接聽鍵後中止，隨之傳出京味十足的聲音，“娘們，我等了多久了，丫都快到了。啊？到了？哪裏？好了，看到了，掛了。”隨後，在男人的眼裏，女孩用著跟劉翔奔跑起來差不多的速度衝向了一輛黑的閃亮的7係寶馬，在車門發出“砰”的一聲之後，那頭長長的黑發消失了，黑色的寶馬跟著一起駛入了車河，慢慢地離開了男人的視線。

像是夢醒，男人掐掉了煙，抬頭看了看烈日，如同午睡被驚醒。是啊，這裏，始終是上海，中國最繁華的都市，那個女孩......男人笑了笑，在商場櫥窗玻璃裏看了看自己筆挺的西裝，默默離開。

太陽肆無忌憚地照射著大地，路麵被烤得發燙。燥熱的空氣中，高樓，車輛，黃浦江似乎慢慢地被烈日征服，散發著同樣的熱量，靜止的熱浪中隻有馬路上疲憊的車輛和溫度逐漸升高的黃浦江水在始終用著不同的速度前進。

此時此刻，車的主人，確切地說是駕駛者在等紅燈時擺弄著自己的頭發，後視鏡裏映出一張完美無瑕的臉，細細的聲音如同棉花糖般彌漫在寬敞的空間裏。

“你著什麼急啊，Coｃo等行李要等多久，現在浦東機場等國內的行李都會很久，更別說是國際的了。好不好找一個涼快的地方等會兒，不怕中暑啊？”雅文笑著看向滿頭大汗的蘇薇。

“喂，雅文，Coｃo隻是讓咱們接機，沒說為什麼回來麼，沒見過一個留學生三個月可以回一次國的。”蘇薇從包裏拿出粉色的吸油麵紙，對著鏡子，輕輕地把吸油麵紙壓在鼻子上。

“寶貝，這充分說明21世紀的今天，越來越多的中國留學生發現上海比悉尼好，所以，他們不遺餘力地為航空事業作著貢獻。”

“這個丫頭，我總覺得有事，以前她也不過是半年回來一次。”

“小孩子的想法，跟咱們怎會一樣？”

蘇薇笑著說道：“別把我們說得那麼老，也不過就是比她大個四歲而已嗎。不過，這個小家夥要回來，想起來就很開心。”

車子快速地駛向浦東機場，雅文纖細的手指擺弄著方向盤，嘴角掛著一絲不容易被人察覺的微笑。車子裏滿是嫵媚的香水味道，獨特的香氣彌漫著整個空間。小東西，又要回來了，電話裏掩飾不住她的興奮，一定要回來麵談，似乎要告訴自己一個多大的秘密一樣。記憶慢慢回到了那個不那麼寒冷的冬天。

兩年前的餘姚路，一輛紅色“奔跑”前，雅文在歇斯底裏地打電話，電話另一邊是電影學院一個大一的學生。扣上電話，氣急敗壞的雅文靠著車抽煙，打量著從夜店進進出出的時尚男女。寒冷空氣中，皮草外套中飾亮片的背心若隱若現，姑娘們扭動著酒醉的高跟鞋艱難地下了台階。在夜色的襯托下她們顯得分外妖嬈。不時有豪車慢慢地駛入狹窄的停車場，直到停滿了所有的車位。其他車子則停在路邊等候，不住地鳴笛，讓雅文的心情更加煩躁。

一輛深藍色的“捷豹”跑車穩穩前行，直到停在一個放好預留車位標示的位子前。保安快步地跑上前，移開那個看似笨重而且被無數車輛妒嫉的熒光色標示，恭恭敬敬地敬了禮。“捷豹”終於停到了那個車位上，發動機的聲音也慢慢地安靜下來。停車場的角落裏走出一個身材不高有點駝背的男人，他的衣裝襤褸，深藍色的工作服上滿是汙漬，腳上的破棉鞋不爭氣地破了幾個洞。男人艱難地向“捷豹”移動，用手裏大大的雞毛撣子作拐杖。直到走到跑車前，仔細地用雞毛撣子擦拭著跑車本就沒有一絲灰塵的頂棚。成束的雞毛有節奏地在車的全身移動，車子在雞毛撣子滑過之後，似乎也變得更加藍豔明亮，毫不客氣地在夜店門口的霓虹燈下驕傲地占據著那個隻有VIP才會特殊保留的車位。直到做完了一切，男人走到車身的左側，對著玻璃窗低頭作揖。車燈滅掉了，車窗慢慢下落，一支做滿了法式甲的纖弱的手順著車窗扔出了一張紙幣，隨後車窗緩緩上升，把車裏和車外的一切隔絕。

雅文扔掉了手裏的煙頭，煙頭悲哀地掉落在地，被雅文高跟鞋的金屬跟狠狠地踩了兩腳，瞬間被壓得扁平。“這就是上海，就是錢錢錢，帥哥都跟富婆跑了。”雅文自言自語地準備上車回家，突然被人群中的喧鬧吸引。

人群中，一個嘻哈女孩拉著另一個黃發女孩不放。旁邊一個穿著肥大牛仔褲的男孩不住地拉著黃發女孩往後退，順勢推著嘻哈女孩，明顯的二對一。三個人伴隨著夜店傳出的House音樂大聲爭吵。震耳的音樂，嘻哈女孩的英文，男孩子嘴裏細碎的上海話的混雜在一起，場麵混亂。周圍人都饒有興致地觀賞著表演，指指點點。遠處開始有隱隱的警笛聲。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警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