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沒再理會許念念，避開一眾記者後，徑直回了家。

剛進門，一股宛如把汗臭襪子塞進老壇酸菜裏悶了九九八十一天的惡臭味就從家裏冒了出來，直衝我的鼻腔。

直到我換好鞋走進女兒書房，才發現桌上七零八落地放著一堆外賣盒。

有吃了一半的炒飯，剩了幾口的炸雞，還有浮著一層厚厚黴菌的自熱火鍋。

沒人知道到底放了多少天。

我不由臉色一黑。

孩子她媽這段時間都在外出差，不用想也知道，這肯定又是女兒許念念的傑作。

平日裏，她吃完外賣就總是這樣，哪怕垃圾桶就在自己腳邊，她也懶得屈尊動動手把外賣盒打包好扔進垃圾桶裏，而是一邊抱著手機刷視頻追劇，一邊像是吩咐下人般開口：

「爸，你又在屋裏瞎忙活什麼呢，沒看見嗎？快把垃圾收拾了。」

有時我也會來了脾氣，讓她自己動手把垃圾收拾了。

可她卻總是有著說不完的歪理邪說：

「爸，你上過學沒有啊，分不清什麼是主要矛盾，什麼是次要矛盾嗎？老師說了，多考一分，幹掉千人！」

「要是耽擱了我的學業，害的我沒考上好大學，毀了我的人生，你承擔的起嗎，以後誰來給你養老？」

久而久之，我也懶得再跟她爭執，隻是收拾完垃圾後催促她趕緊去寫作業，希望她能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

不曾想，反倒讓她覺得我好欺負，養成了現在宛如土皇帝般的性格，什麼麻煩事情都要扔給我處理，完全把我當成了保姆。

想到這，我也懶得再替她收拾房間，扭頭去廚房開始給自己下廚。

畢竟，這可是她一紙訴狀爭來的自由生活，我一個惡毒的生物爹可不敢隨意進入她的房間，插手她的生活，免得回頭又在網上告狀。

我搖搖頭，懶得再去想這些煩心事，徑直打開了冰箱。

今天等宣判結果忙活了一天都沒吃飯，現在我隻想找些吃的，對付一頓。

可一眼掃去，冰箱裏卻沒什麼可以吃的，隻有些剩下的青菜。

我這才想起來，因為去法院接受判決，被記者圍堵耽擱了些時間，今天自己並沒有去菜市場及時買新鮮的食材。

而這不是我太過挑剔，而是為了照顧許念念。

大概是十年前，我領著女兒去開封菜吃炸雞漢堡，可吃到一半，女兒卻突然捂著肚子喊疼，短短幾分鐘後更是直接昏了過去。

等到我急忙把她送去醫院搶救，這才得知女兒先天脾胃不足，吃不了油膩辛辣刺激的食物，如果長期食用，很可能會進一步導致胃病，甚至是誘發癌症。

自那之後，我謹遵醫囑，每天五點起床，都跑去菜市場采購最新鮮的食材，隻為了保證女兒吃的健康。

本來從小到大都沒下過廚房，對做飯一竅不通的我，也為了孩子開始跟著網上的做飯視頻一點點摸索學習。

甚至在女兒高三後，為了能讓她吃的更好些，我下班後還利用業餘時間報了粵菜班，盡可能在少油少鹽的情況下，給女兒換換口味。

我這個當爸的更是以身作則，不論她吃什麼我就吃什麼，放棄了自己年輕時頓頓不離的啤酒，放棄了自己愛吃的燒烤和麻辣龍蝦，每天陪著她吃些粗菜淡飯。

可許念念卻不止一次當場掀了飯桌。

指責我這個當爸的自私自利，控製欲大到連她的一日三餐都要插手。

說她學習壓力這麼大，別人的家長都恨不得天天給自己家孩子大魚大肉，頓頓滿漢全席，我卻還要逼她吃些不愛吃的青菜和五穀雜糧，就連雞肉和魚肉也都是寡淡無味，她還怎麼沉下心來學習？

最後，還是我趕緊點了一桶炸雞外賣，女兒才喜笑顏開，寬恕了我的“罪行”，老老實實回房開始寫作業。

可她卻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即使我把小時候的病曆單甩在女兒麵前，她也不願意相信，覺得這都是我這個當爸的為了控製她刻意偽造的假病例。

甚至覺得我每天在接送她上學後，都背著她在偷喝酒吃燒烤，一個人吃獨食，對我沒有一點好臉色，經常在飯桌上發脾氣。

現在想想，我這個當爸的，簡直過的連保姆都不如。

既然她想要自由，那我也該放下心結，放自己自由。

想到這，我反手關上冰箱，不再像之前那樣提前開始給女兒做飯，而是自顧自外賣點了一份十年都沒再吃過的麻辣小龍蝦，配著兩瓶冰啤酒對付了一頓。

或許是最近吃的太過清淡。

雖然隻是一瓶再普通不過的水啤，我卻喝出了幸福的滋味。

原來，不必再優先考慮孩子和家庭，為自己而活，是一件如此令人高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