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拐到山裏的第七年,我還是沒能逃出去。
往東逃,他把我從麥田裏揪出來;
往南逃,他在渡口的漁船底艙找到我。
這次我躲進深山的山洞,餓了兩天,以為終於成了。
可他依然像鬼一樣出現,把我拖了回去。
鐵棍砸下來的時候,我聽見自己腿骨碎裂的聲音。
恍惚間,我聽見了男人打電話的聲音:
“沈明晟,說好幫你教育七年兒子,你給我五百萬的。”
“時間馬上就到了,你他媽錢什麼時候打來?”
那一刻,我愣住了。
沈明晟,是我的爸爸。
原來沒有拐賣,沒有壞人。
我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忽然笑了。
爸,媽,你們的教育,真成功啊。
......
再次醒來時,我被關回了柴房。
雙腿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稍微一動就是鑽心的疼。
脖子上套著一根更粗、更沉的鐵鏈。
另一端釘死在牆上的鐵環裏,稍微一動就嘩啦作響。
“吱呀”一聲,門被王強推開了。
他走過來,重重踢向我受傷的小腿。
“嗬,你跑啊,怎麼不跑了?”
骨頭錯位的劇痛瞬間刺穿麻木。
我喉嚨裏溢出破碎的悶哼,眼前陣陣發黑。
他俯下身,帶著煙臭和汗味的氣息噴在我臉上:
“我告訴你,小兔崽子。”
“你要識相點,就乖乖待著,下次再敢跑,就不是打斷腿這麼簡單了。”
他粗糙的手指劃過我的頸動脈,陰惻惻地補充:
“記住,無論你跑到哪兒,老子都能把你揪回來。”
他說完,側身讓開。
一個背著破舊藥箱的男人畏畏縮縮地走進來。
是村裏的赤腳醫生,老李頭。
老李頭蹲下身,看著我扭曲的雙腿,眼睛裏閃過一絲不忍。
他歎了口氣,打開藥箱,拿出幾塊粗糙的木板和臟得看不出顏色的布條。
“小夥子,你這是何苦呢?”
他一邊動作盡量放輕地替我固定腿骨,一邊壓低了聲音。
“都折騰七年了,放棄吧。你......你逃不出去的。”
我死死咬住下唇,將到喉嚨裏的痛呼咽了回去。
是啊,我逃不出去的。
這七年,我逃了十八次。
最近一次,我才跌跌撞撞跑到村口那棵老槐樹下,就被王強拎了回來。
最遠的那次,我甚至混上了開往鎮上的破舊中巴車。
看著熟悉的村莊在車後越來越小,心臟激動得快要跳出胸腔。
可車還沒開出十裏地,就被王強帶著幾個人攔了下來。
他當著滿車人驚懼的目光,把我拖下車,一路拖回了這個地獄。
無論我往哪個方向跑,無論我藏在多隱蔽的地方,最後總是會被他精準地找到,抓回來。
每一次被抓回,都是一場漫長的毒打和折磨。
餓飯、吊起來、關地窖......
他用盡了手段想磨掉我逃跑的念頭。
可我還是要跑。
因為我想我的爸爸媽媽。
七年來,支撐我在每一次毒打後爬起來,在每一個絕望的夜晚不放棄希望的,就是他們。
我總是在想,自從我不見了,他們該怎麼活?
爸爸是不是急白了頭發,到處張貼尋人啟事?
媽媽的眼睛,是不是又哭壞了?
還有那個不喜歡我的哥哥,他會不會,也有一點點想我?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
我怎麼也沒想到,這七年生不如死的折磨,竟是我的至親親手安排的!
是他們,把我送進了這個吃人的魔窟!
可是......為什麼?
難道就因為我不是他們親生的嗎?
難道就因為哥哥被拐了七年,所以我也要體驗這種生活嗎?
難道就因為......那塊蛋糕嗎?
我死死閉上眼睛,淚水卻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滾落。
老李頭固定好最後一塊木板,看著我淚流滿麵的樣子,張了張嘴。
最終隻是又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柴房的門重新關上。
房間裏再次陷入昏暗。
隻有腿上傳來的鈍痛,提醒我還活著。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任由眼淚無聲地流。
從壓抑的嗚咽,到嚎啕大哭,再到後來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我睜著空洞的眼睛,看著外麵的天漸漸亮了,又黑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男聲:
“王強,你少跟我來這套,有定位器你都能把人看丟?”
“你要是讓他跑回來,沈家的尾款你別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