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宅大門。
趙春花正領著個尖嘴猴腮的女人往裏走。
女人一邊走一邊到處看,臉上的神情既嫉妒又鄙夷。
她聲音尖細,對著院子裏精心打理的花草翻了個白眼。
“林家怎麼這麼倒黴,老的斷了手腳,小的磕破了頭,我看肯定是投機倒把的壞事做多了。”
“林媛也太嬌氣了,肚子疼這樣的小事也值得跑來請醫生?哼,要不是看在我哥的份上,我才不跑這一趟呢。”
這女人名叫王姣,是王大富的妹妹,在市醫院當護士。
趙春花是趙玉梅的表親,平常在林媛麵前沒少頤指氣使的,但麵對王家的人,再煩也得賠著笑:“要不說兒女親輩輩親呢,林媛能有你這樣的小姑子是她的福氣。”
她也是倒黴,一進市醫院就遇到了王姣。
王姣問她怎麼了,她又不敢說實話,隻好說是林媛吃壞了東西肚子疼。
王姣知道後就非說要過來看看。
趙春花也沒轍,隻好帶著她回來了。
王姣很受用地抬了抬下巴:“你這表親還挺會說話。我今天來也是想提醒提醒她,王家可不喜歡嬌氣的媳婦。”
“她本來就長得狐。媚,還一副資本家小姐的做派,要不是我哥喜歡,絕不可能進得了我們王家的門。”
“我問你,她平時在家幹不幹活?我們王家可沒幫忙的親戚,要是她手腳不麻利,我們全家十五口人,伺候不好可要挨打的!”
“阿姨。”
春寶清亮的聲音傳來,王姣這才注意到麵前站了個小孩。
春寶歪頭看著王姣,眼神既疑惑又憐憫。
“阿姨你家裏十五口都是殘疾人嗎?”
“師父說過,隻有祖上十惡不赦的人才會連累後輩命犯三弊五缺呢。”
“這種因果報應,隻能通過多做好事多說好話才能改善呢。”
王姣氣得臉直抽抽,張嘴就罵:“你這個死衰仔說誰家裏都是殘廢呢?!胡說八道也不怕爛嘴巴!”
春寶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生氣,她認真道:“不是阿姨自己說的嗎?你家的人都需要別人伺候。要不是殘疾人,怎麼會需要別人伺候呢?”
王姣剛要出口的臟話一下被卡在喉嚨裏,她本想給林家人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巴掌甩到了自己臉上。
她惱羞成怒衝趙春花道:“這是林家的小孩?你們林家就是這麼教孩子的?!”
趙春花垂著頭沒說話,像是睡著了一樣站在一旁發愣。
王姣更生氣了:“你是聾了還是傻了?這小孩沒爹媽嗎?說話這麼難聽!”
這次,她話音剛落下,趙春花猛地抬頭,神情一改之前腆著臉陪笑的模樣,變得無比凶悍。
“你個死八婆罵誰呢?!”
“她又沒說錯,你們一家要不是快死了或者全都癱著,怎麼好手好腳的不知道自己幹活,全指望媳婦伺候呢?!”
王姣嚇懵了:“你快放開我!你敢這樣對我,等我告訴我哥哥林家就完了!”
此時,趙春花的雙眼被阿白遮住,越看王姣,越覺得她像那個折磨了自己幾十年的惡婆婆。
一股怒火湧上心頭,趙春花掄起健碩的右臂,對著王姣的臉啪啪就是兩個大嘴巴子。
“死八婆就知道告狀!”
“自己個樣衰就見不得別人長得漂亮。老娘早看不慣你了,看你一臉猴精相就倒胃口。”
“還有臉罵別人做多了虧心事,你哥哥連著死了兩個老婆,當誰不知道她們都是被你家磋磨死的。”
“我看你們這種殺人犯才應該被槍斃!”
王姣被扇得兩耳嗡嗡作響。
她踉蹌幾步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摸到個掃帚,舉起來就想跟趙春花拚命。
可趙春花打罵完就跑了,壓根沒給她還手的機會。
春寶也早跑了。
王姣追不上,氣得直跳腳,她決定去找林媛出這口惡氣。
經過主樓時,王姣突然看見門口的地上有張紅褐色的大團結。
王姣的心怦怦直跳。
她剛進醫院,拿的還是實習工資,一月隻有兩張大團結,也就是二十元。
這二十元裏還要交十二元的家用,自己根本不夠花。
王姣左右看了看,見四周無人,便快步走過去將錢揀起揣進了口袋。
她剛想走,扭頭又發現樓梯上有張嶄新的布票。
她一路走一路撿,很快在趙文東的房間發現了那個半掩著的暗室。
她將木板挪開,頓時驚訝地捂住了嘴。
這房間裏擺滿了金子!
她也顧不得被打的事了,飛快轉身,回家叫她哥去了。
王姣剛把王大富從家裏叫來,回家取錢交手術費的林文東夫婦也回來了。
趙玉梅雙眼通紅,雙腿無力,眼看著路都要走不穩了。
林文東也是一臉頹敗,眼看著一下老了十幾歲。
林耀祖撞的是香江來的富商的車,一輛價值三十萬元的大奔W116!
林文東找人打聽過了,那香江富商回來祭祖,不僅捐錢修路,還給前不久地震的雲省捐了兩百萬的賑災善款!
這種人林家根本得罪不起。
現在他不僅要老老實實賠一大筆修車錢,林耀祖還傷了腰。
若是治不好,他下半輩子就隻能當個癱子了。
兩人著急忙慌往裏走,卻被等在小院裏的王大富兄妹倆攔住了。
“嶽丈,過兩天我們都是一家人了,有好東西怎麼還藏著掖著。”
王大富長得肥頭大耳,臉上偏偏還要堆著油膩的笑。
他知道林家嫁女是為了保住家財,可他從沒想過林家居然這麼有錢!
那麼多金燦燦的小黃魚,誰看了能不動心啊!
林文東腳步一頓,茫然道:“什麼東西?”
“哼。”王大富冷哼一聲,心裏鄙夷這人太會裝相。
他指了指樓上:“那些東西你要不交公,要不給林媛當嫁妝抬進我王家。”
王大富伸出五根短胖如蘿卜的手指:“我也不要多的,五五分。”
林文東臉色突變,一口氣跑上樓,就看見了已經空了的暗室。
“我的東西呢?!”林文東轉身質問王大富。
王家兄妹倆也是懵了。
他們剛才才看過,那些東西都好好地堆在房裏。
林文東這話是懷疑他們偷了東西嗎?
趙玉梅也急了,匆匆看了暗室一眼,又去翻自己平時藏錢的小盒。
沒了,沒了,全沒了!
就連她納在鞋底裏的幾張大團結都沒了!
“文東,肯定是他們拿走了,他們就是群強盜啊!”
“怎麼辦啊,耀祖還等著交手術費救命呢!”
林文東氣得雙目猩紅。
暗房裏的那些可是他們林家這麼多年來的所有積蓄!
他抄起腳爐旁的夾火鉗指著王大富。
“快說,我的東西被你們搬哪去了?!”
王大富當上了副主任後,已經很久沒被人用這種語氣教訓過了。
他一下也來了脾氣。
“誰拿了你的東西,你不要血口噴人!”
四個人吵著吵著就打了起來。
王大富身上體麵的中山裝被扯崩了扣子,林文東的羊毛呢大衣更是快被撕成了破布。
房間裏尼龍蚊帳被撕爛,玻璃暖水壺摔得稀巴爛,就連實心柚木床都被砸出了幾個坑。
一直躲在門外偷看的春寶則飛快地跑出了門。
她一口氣跑到街口的G安局。
一進門,春寶就看見了林媛眼眶紅紅的,頭發也有些亂,手背上還有幾道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