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車馬悠悠,顧疏楹和翠竹坐在後麵,她推開窗牖,順著縫隙望了過去,長街熙攘。
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重生了。
車夫喊了一聲,“小姐,到了。”
顧疏楹走下了車架,老板見顧疏楹來了,連忙搓著手上前,“顧小姐來了,您要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顧疏楹剛準備跟著店家進門,就聽到一陣怒吼,“顧疏楹!”
她望了過去,正好看見圈著黎洛沈瑾瑜,他怒目圓瞪。
顧疏楹看見兩個人,微微怔了一下,沒想到會碰到這兩人。
“你早就知道孤要來這裏?”沈瑾瑜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瞥了她一眼。
看到他這副模樣,顧疏楹就知道他誤解她了,他以為她表麵答應,然後帶人截住他們鬧大事態,攪了他們的好事。
她瞥到了旁邊的凝香閣,才恍然想到,那是黎洛最喜歡的胭脂鋪子。
尤其是裏麵的梨香引,是她的最愛。
前世,她死以後,這個香就被沈瑾瑜下旨隻許皇家使用,得益於此,凝香閣搖身一變也成了皇商。
想來兩人這是想走之前帶點黎洛喜歡的,畢竟京城繁華,也不是隨處可比的。
顧疏楹斂了斂神,緩緩開口:“殿下誤會了,臣女絕無此意。”
“孤不信你。”沈瑾瑜的聲音幾乎是從牙關裏漏出來的,“就算你攔也沒有用,孤是一定會走的。”
顧疏楹抬眼看向他,那雙水潤黑亮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望過她一刻。
她收回視線,前世沈瑾瑜沒有私奔成功的過錯都推給了她。
可他不知道,陛下早就派人盯著他,她攔住他,是為了救他。
沒想到,後來卻被他恨之入骨。
顧疏楹福了福身,麵目平平:“殿下自便,臣女便不打擾了。”
話落,她不再等沈瑾瑜說話,也沒有看他一眼,直接和老板走進了店裏。
沈瑾瑜望著她的背影,決絕,毫不留情。
好像...這次她真的放下了。
心口猛然泛起一陣難言的滋味,沈瑾瑜眉心微蹙。
“殿下?”黎洛走上前,輕聲喚了一句。
沈瑾瑜思緒逐漸回籠,他望著黎洛微微一笑,“洛洛,我們走。”
身後兩個腳步聲漸行漸遠,顧疏楹毫不在意,垂眸看著老板為她找的紅珊瑚,為陛下賀壽正好。
“翠竹,喊人抬上車,我們進宮。”她笑著開口。
翠竹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兩個人重新坐上了車,顧疏楹望著宮門越來越近,心口的痛楚也越來越悲慟。
前世的種種仇恨,絕對不能就這麼白白放過沈瑾瑜。
她今生,絕對不能讓他好過。
顧疏楹走到奉天殿前,聽見太監傳喚後,走進大殿,跪地叩首,“臣女顧疏楹參見聖上。”
慶泰帝麵帶笑容,神情祥和,“免禮。”他從高階上走了下來,“疏楹,你是朕看著長大的,自小心思活絡,今年送朕的賀禮,你為朕選得什麼?”
“玉石?珠寶?還是長弓,烈馬?”
顧疏楹笑了笑,“臣女恭請陛下移步至庭院。”
慶泰帝頓時有了興趣,兩人向外走去。
此時陳總管已經命人將紅珊瑚擺在庭院,白雪皚皚之中,一顆碩大的紅珊瑚立在中央,尤其從正北方望過去,形似草書的一個壽字。
一旁的陳總管適時開口:“陛下,這麼大一株紅珊瑚,想必顧小姐沒少勞心費力。”
慶泰帝背著手緩緩踱步,眉開眼笑:“疏楹,這次有心了。”
顧疏楹微微俯身,“臣女恭祝陛下與河山同壽,與日月同輝。”
慶泰帝笑著點了點頭,轉頭看向顧疏楹的神色突然多了一絲凝重,“疏楹,朕的壽誕還有一些時日,你今日早早送來,恐非讓朕看壽禮的。”
“有話要同朕說?”
聞言,顧疏楹自知這件事是躲不了的,掀起裙角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就在她剛準備開口的時候,陳總管小步快走進來,神色慌張。
“陛下,太子攜黎氏女出逃,守衛在城門攔住,送回來了。”
聞言,皇上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眼神頓時淩厲許多,看向一旁的顧疏楹,他的聲音冷冷,“疏楹,你早知此事?”
顧疏楹俯在地上,手指微微發緊,連連叩首,“回陛下,臣女今日便是為此事而來。”
“臣女想與太子殿下...”
“退婚。”
此話一出,氣氛瞬間冷了幾分,連一旁的陳總管都臉色一白。
此時若是退婚,必是惹了天家不悅,可若是今日不提,便是再無機會。
她無路可選。
顧疏楹語氣緩了幾分,連忙解釋道:“臣女曾經心儀太子殿下,可是太子殿下心儀之人卻另有她人。”
“他可以為了她拋棄太子之位,與之私奔。”
“臣女不願陷入這樣的糾隔之中。”
慶泰帝緩緩走了過來,語氣多了幾分試探,“疏楹,你可想好了?”
“今日疏楹鬥膽請旨,並非是怪罪太子殿下,亦不是想陛下因此懲戒太子殿下。”
“是疏楹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疏楹不奢望能找到一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人,隻要不是滿心滿眼都是她人,就已知足了。”
這段話是顧疏楹的肺腑之言,字字懇切,一旁的陳總管也是心懸著,替她捏了一把汗。
慶泰帝垂眸看著她,四方猛然陷入寂靜,除了風聲,再無他聲。
讓人打心底裏發寒,發怵。
顧疏楹不知道過了多久,慶泰帝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平靜,“起來吧。”
他沒有再看她,長歎了一口氣,“疏楹,朕很喜歡你。”
“朕希望你能成為朕真正的家人,況且你自小就聰明、識大體,是輔佐瑜兒時最好的人選,朕與皇後都屬意你為太子妃。”
“隻是,朕千算萬算,沒算到瑜兒心裏有了她人,倒是讓你受委屈了。”
顧疏楹上前一步,依舊垂著頭,“陛下,感情之事,從來隻能由心,不能由人。”
“此事怨不得任何人,不過是臣女與太子殿下,今生沒有這樣的緣分。”
慶泰帝臉上鬆動了幾分,他望著顧疏楹乖巧的模樣,欣慰了些許,“罷了,你既如此說,婚事作罷便是。”
“隻是這婚事一退,議親一事便是難上加難了。”話落,他歎了一口氣,“到底是朕看著長大的孩子,你想嫁給誰?”
“不妨同朕說一說。”
慶泰帝問她的那一瞬間,她想到了那人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黑瞳。
前世,他心思縝密步步為營,在朝中聲望日漸隆盛,處處與她作對。對於沈瑾瑜來說,是最大的威脅。
嫁給誰,她可能不清楚。
但是誰能給沈瑾瑜苦頭吃,她最了解不過了。
“沒有嗎?”慶泰帝見顧疏楹遲遲沒有說話,柔聲問了一句。
顧疏楹緩緩開口,“臣女想嫁五皇子,沈之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