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春道長配製的是菖蒲水,這種草藥刺激性強,雲宜安吩咐杏玉將藥水倒了,往桶裏倒事先準備好的艾草粉。
她從淨房出來,莫媽媽聞到她身上有股草藥味,以為她洗了長春道長準備的藥水,很滿意。
雲宜安交代杏香留下,帶著杏玉去見父親。
過了垂花門,隻聽玉蘭院正房裏傳來嫡親妹妹雲青瑤的笑聲,雲宜安胸口頓時一陣刺痛。
重活一世,雲青瑤一刀刺進她胸口的痛感仍十分清晰。
這一世,她絕對要還雲青瑤這份刻骨銘心的重禮。
張媽媽見莫媽媽點了點頭,又聞到雲宜安身上的草藥味,這才進去通報。
屋裏傳來雲濤嚴肅的聲音,“讓她進來。”
雲宜安進屋,隻見父母分別坐於羅漢床兩側,都一臉冷漠,雲青瑤緊貼著王韻,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女兒見過父親,母親。”
雲青瑤見雲宜安如此明豔動人,手裏的帕子捏緊了,不等雲濤和王韻開口,搶先道:
“娘親,原來姐姐長這個樣子,真是我的嫡親姐姐嗎,怎麼不像爹爹,也不像娘親?”
雲宜安知道父親母親有意磋磨她,不會輕易讓她起身,於是借著雲青瑤這句話站了起來,笑了笑,
“原來妹妹是這麼調皮的性子,姐姐才剛回府就跟姐姐開這麼大的玩笑。”
前世雲青瑤一見她就來這麼一句,原本就對她不喜的父母更不喜了。
如果不是她長得像外祖母,舅舅隻有一個兒子,說不定父母還懷疑她被掉了包呢。
說著,她打量雲青瑤的臉,“我看妹妹長得......”
說到這裏,她故意停了下來。
雲青瑤因為長得像雲濤和王韻的綜合體,端秀而已,不夠美,所以一直對自己的長相不滿意。
以為雲宜安嫌棄她的長相,她臉色一變,立馬倒在王韻懷裏,委屈的聲音出來了,
“娘親,姐姐取笑我。”
雲青瑤一出生,雲濤就被擢升為禮部侍郎,所以雲濤與王韻視這個小女兒為福星,從小寵愛有加。
見父母臉色變得更冷,在他們還未發火之前,雲宜安露出驚詫之色,
“妹妹怎會覺得我取笑你,姐姐其實是羨慕你。”
雲青瑤一怔,“羨慕?”
雲宜安一本正經點頭,“羨慕你長得既像父親,又像母親。”
雲青瑤喉嚨一噎。
她總不能說她不願意長得既像父親,又像母親吧,父親母親再怎麼疼愛她,也會不高興的。
雲大老爺和王大夫人卻很滿意雲宜安這句話,他們再怎麼不喜這個大女兒,也享受大女兒對他們的孺慕之情。
就算是刻意討好,那也很好,嫁去了康王府,不怕她不認娘家,不為娘家辦事。
雲濤和王韻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剛才夫妻倆商量時還擔心大女兒不好拿捏,眼下看大女兒渴望親情,隻要拿親情綁架她,不怕她不被拿捏。
雲宜安將這夫妻倆的神色看在眼裏,心中冷笑,麵上不顯,“怎麼不見大哥?自從收到了母親的信,我一連三日都夢見了大哥。”
雲青瑤受寵愛,雲青辰則十分受雲濤和王韻看重,因為雲濤隻有這麼一個兒子。
兩個妾室不是生不出兒子,而是王韻不會讓她們生,就算生出來了,也會夭折。
提起雲青辰,雲濤和王韻動容了,王韻一挑眉,“你夢見你大哥了?你從未見過你大哥,怎會夢見他?”
哼,這個大女兒,為了討好他們夫妻倆,連這種鬼話都說得出來。
雲宜安視而不見母親的鄙夷,露出不安,“我夢見大哥在茶樓與人起了爭執,那人令下人對大哥拳打腳踢,把我給嚇醒了,這三日都沒睡好。”
雲濤火冒三丈,用力一拍羅漢床上的小幾,“孽障,一回來就詛咒你大哥,是何居心?”
雲宜安佯裝畏縮了一下,“父親別生氣,我與大哥是雙胞胎,那夢過於真實,所以才擔憂,並非有意詛咒大哥。”
前世鎮國將軍府二公子和康王府的庶子為了個戲子起了爭執,雲青辰為了討好康王府,不知天高地厚,為那庶子搖旗助威,結果就被鎮國將軍府的護衛給打了。
正是這個時候。
她一提與雲青辰是雙胞胎,王韻就更加厭惡,正要發火,這時張媽媽從門外驚慌進來,
“老爺,夫人,大少爺被打了。”
“什麼?”
雲濤和王韻同時站了起來。
張媽媽跪倒,聲音發顫,“大少爺被抬了回來,說是,說是腿被打斷了。”
雲濤麵帶驚恐地看了雲宜安一眼,然後急匆匆往外走,“辰兒在哪?”
王韻也嚇得身子抖了抖,惡狠狠地瞪了雲宜安一眼,好像她才是罪魁禍首,但此時她更擔心兒子,趕緊跟著出去。
雲青瑤驚愕,走到雲宜安麵前,“你真的夢到大哥被打了?”
雲宜安佯裝恐懼,“我也希望夢不是真的。”
雲青瑤皺眉看她一眼,不再說什麼,也往外走。
屋裏隻剩下杏玉,雲宜安臉色轉冷。
雲青辰的腿是被打斷了,但也得罪了鎮國將軍府的那個紈絝公子,鎮國將軍府的老夫人溺愛二孫子,定要鎮國將軍把雲青辰的舉人功名給除了。
雲家權勢無法和鎮國將軍府抗衡,隻能求助康王府,畢竟雲青辰是為康王的庶子出頭才得罪了鎮國將軍府。
但康王府卻不認,說此事與康王府無關。
前世父母讓雲宜安去給康王世子衝喜,她不是沒有猶豫過、掙紮過,但父母拿雙胞胎哥哥的前程曉之於情,動之於理,她感念親情,答應了。
誰知雲青瑤一刀刺進她心臟時,本應該和她更親的雙胞胎哥哥卻冷眼旁觀。
這一世,雲青辰的功名鐵定是要被除了,誰也別想救他。
這種毫無親情的人渣,不配入朝為官。
杏玉打量雲宜安的臉色,“小姐,原來這三日你老做噩夢,是夢見了大少爺。”
雲宜安淡淡一笑,不說話。
這時,莫媽媽從外頭進來,“大小姐,夫人叫你去外院,有話問你。”
雲宜安不意外,平靜地跟莫媽媽去外院。
一打照麵,王韻就厲聲道:“孽障,跪下。”
雲宜安站得筆直,“母親叫我跪下,能不能給我一個理由?外祖母說父親是禮部侍郎,母親是侍郎夫人,我是大家閨秀,有長輩疼愛護佑,絕不能輕易下跪,自輕自賤,也貶低了父母的尊嚴。”
王韻氣得指著雲宜安的手指發顫,“我是你母親,還不能讓你下跪了。”
“你敢不跪,那就關祠堂。來人......”
張媽媽急匆匆走了進來,“夫人,定安侯府送來了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