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別墅客廳的空氣仿佛凝固,低氣壓沉悶得讓人窒息。
聞雅欣剛踏進玄關,就看見賀書禮坐在那張意式真皮沙發主座上。他指間夾著一根未點燃的雪茄,昂貴的定製西裝外套被隨意丟在一旁,袖口挽至手肘,露出線條流暢卻緊繃的小臂。
那隻手裏,握著一根黑色的馬鞭。
那是他平日裏騎馬時用的,柔韌、堅硬,打在人身上能瞬間皮開肉綻。
“跪下。”
男人聲音極淡,聽不出情緒,卻透著一股讓人頭皮發麻的涼意。
聞雅欣沒有任何猶豫,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
賀書禮看著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心頭那股無名火不僅沒消,反而燒得更旺。
以前的聞雅欣,嬌氣得手被紙劃破都要舉著手指哭半天讓他吹。現在的她,卻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甚至連辯解都不願多說一句。
“方知秋是你推下去的嗎?”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走到她麵前,馬鞭的頂端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抬頭。
聞雅欣被迫仰視著這個曾經視若神明的男人。
她的眼神空洞,像是枯竭的井,“我說不是,叔叔信嗎?”
這一聲久違的“叔叔”,帶著顫音,卻充滿了諷刺。
賀書禮眸色驟沉,手腕猛地發力。
“啪——!”
馬鞭狠狠抽在脊背上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裏顯得格外刺耳。
劇痛瞬間炸開,單薄的衣料瞬間裂開,一道血痕迅速浮現。
聞雅欣身體劇烈地瑟縮了一下,冷汗瞬間浸濕了鬢角。可她死死咬著蒼白的嘴唇,一聲未吭。
在精神病院的那一年,她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閉嘴。
在那裏,痛是不能喊的。
若是喊疼,換來的隻有更長時間的電擊,或者是護工不耐煩的耳光。隻有像屍體一樣安靜,他們才會覺得無趣,才會停手。
“啪!”
第二鞭落下。
“說話!啞巴了嗎?”賀書禮看著她死咬著嘴唇不肯求饒的樣子,戾氣橫生,“既然嘴硬,那就打到你學會認錯為止。”
“啪!啪!”
一下又一下。
鞭子抽破皮肉的聲音令人牙酸。
聞雅欣跪得筆直,身體隨著鞭笞的節奏搖搖欲墜,卻始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的雙手死死抓著膝蓋上的布料,指甲幾乎嵌進肉裏。
就是這樣,賀書禮。打得再狠一點。這具身體越痛,我的頭腦就越清醒。直到
直到聞雅欣身後的白色襯衫被鮮血浸透,像是在雪地裏開出了一朵朵糜爛的紅梅。
“先生!別打了!別打了!”
剛從廚房出來的傭人張媽看見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手裏的托盤“哐當”一聲摔在地上,不顧一切地衝過來撲在聞雅欣身上,“雅欣小姐流血了!流了好多血啊!”
賀書禮的動作猛地一頓。
那一抹刺眼的猩紅終於刺穿了他的暴怒。
他握著馬鞭的手指微微僵硬,看著跪在地上搖搖欲墜、臉色慘白如紙的女孩。她即使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是一聲不吭,連求饒都不肯。
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蟄了一下,泛起一絲從未有過的慌亂。
但下一秒,這股情緒就被他強行壓下,轉化成了更為惱羞成怒的冷酷。
“裝什麼?”
賀書禮將染血的馬鞭扔在茶幾上,聲音冷硬,仿佛在說服自己,“這就是你的手段?以為用這種苦肉計,我就能原諒你差點害死知秋的事實?”
他從口袋裏掏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指,眼神厭惡地掃過聞雅欣染血的背脊。
“既然有力氣扛著不叫,看來還是打輕了。自己滾上去處理幹淨,別把血弄得到處都是,晦氣。”
說完,他轉身朝樓上書房走去,背影決絕。
“明天一早去醫院給知秋下跪道歉。她若是不原諒你,你就一直跪著。”
樓梯上輕飄飄地傳來最後一句話,像是一道無可回旋的聖旨。
聞雅欣垂著頭,嘴角在陰影中幾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隨後迅速斂去,換上一副虛弱至極的神情,任由身體軟軟地倒在張媽懷裏。
“雅欣小姐......作孽啊,這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張媽看著她背上皮開肉綻的傷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
客房內,充滿了藥膏苦澀的味道。
聞雅欣趴在床上,張媽拿著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她背後被血水粘在傷口上的衣服。
“嘶......”
布料撕扯著皮肉,聞雅欣終於沒忍住,發出一聲極輕的抽氣聲。
“忍著點,小姐,粘住了......”張媽手都在抖。
隨著破碎的衣衫被徹底揭開,張媽的瞳孔驟然放大,手中的棉簽“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這......這是......”
在那幾道新鮮淋漓的鞭痕之下,原本光潔如玉的背脊上,竟然密密麻麻布滿了陳舊的傷疤。
有圓形的煙頭燙痕,有長條狀的毆打淤青沉澱後的黑斑,甚至還有兩個像是被電流擊穿後留下的焦黑肉坑,猙獰地盤踞在腰側。
新傷疊著舊傷,觸目驚心。
這一年......這位嬌滴滴的小姐在精神病院裏到底經曆了什麼?
張媽捂著嘴,不敢讓自己哭出聲來:“先生......先生知道嗎?他要是知道您受了這麼多苦......”
聞雅欣微微側過頭,那雙眼睛裏沒有淚水,隻有一種死寂的平靜。
“張媽,別告訴他。”
少女的聲音沙啞破碎,帶著一種絕望的懇求,“他會覺得......是我在賣慘。他會更討厭我的。”
是的,別現在告訴他。這種程度的揭秘,要留到最關鍵的時刻,要當著所有人的麵,在他的訂婚宴或者更隆重的場合撕開。現在讓他知道,他隻會愧疚幾秒鐘,然後繼續為了方知秋委屈我。我要的,是他這輩子都還不清的債。
她就是要跟他糾纏不清,從他把她送進精神病院不管不顧開始,她就再也不喜歡他了。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複仇!
賀書禮,你是真的,不喜歡我嗎?
還是,其實你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張媽聽著這話,心都要碎了。
上好藥後,張媽紅著眼眶端著水盆下樓。
客廳裏,賀書禮正坐在沙發上煩躁地按著眉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閉上眼就是剛剛聞雅欣那雙空洞麻木的眼睛,還有那一背的血。
一定是那個女人太會演戲了。
看見張媽下來,賀書禮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她怎麼樣?”
張媽腳步一頓,想起樓上那個滿身傷痕卻還要隱忍的女孩,一股衝動湧上心頭。
“先生,雅欣小姐她......她身上不光是今天的傷啊!她背上全是舊傷,像是被煙頭燙的,還有......”
“夠了。”
賀書禮冷冷地打斷了她,臉上浮現出明顯的不耐煩。
他以為這又是聞雅欣教唆傭人來他麵前博取同情的話術。
“我不想聽關於她的任何事。”
賀書禮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聲音冷漠至極,“告訴她,別費盡心思想這些歪門邪道。明天要是得不到知秋的原諒,她就不用回這個家了。”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別墅。
張媽站在原地,看著男人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
樓上,聞雅欣赤著腳站在樓梯口的陰影裏,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她蒼白的手指輕輕撫過欄杆,眼神裏透著一股令人心驚的寒意。